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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4-16 22:38:39

精选章节

它叫“执念”,是我十八岁生日那天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的。

当时它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对我说:“念念,我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但你要记住——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十二年来,它确实帮我得到了很多——名校录取、顶尖公司的offer、完美的身材和容貌。

但唯独楚辞,我攻略了整整十年,却始终没能真正走进他的心。

1

此刻,我穿着价值百万的婚纱,站在教堂的红毯上,看着楚辞头也不回地追着林芃芃跑出去的背影,耳边是宾客们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楚总这是......逃婚了?” “听说那个林小姐是他大学时的白月光......” “沈念真可怜......”

我的手指死死攥住婚纱裙摆,昂贵的面料在我掌心皱成一团。

十年了,从大学第一次见到楚辞开始,我就知道林芃芃是他心里永远的白月光。

即使,她出国留学、结婚生子,楚辞也始终对她念念不忘。

“执念,这就是你说的'帮我得到他'?”我在脑海中苦涩地问道。

系统立刻回应,声音比平时更加阴郁:“念念,我说过会帮你得到他,但没说过他会爱你。”

我苦笑。

是啊,我确实“得到”了楚辞。成为他的学妹、他的助理、他的未婚妻。

可他的心,从来不在我这里。

教堂里的骚动越来越大,我机械地提起裙摆,不顾形象地追了出去。

阳光刺眼,我看见楚辞已经拉住了林芃芃的手,两人站在喷泉旁,像极了偶像剧里的场景。

“楚辞!”我喊着他的名字,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他转过头,眼神冷漠得让我心寒:“沈念,婚礼取消。芃芃离婚了,她需要我。”

林芃芃躲在他身后,脸上带着歉意的表情,但眼睛里全是胜利的得意。

她轻轻拉了拉楚辞的袖子:“阿辞,别这样,沈小姐会难过的......”

“她早就知道我心里的人是谁。”楚辞冷冷地说,然后看向我,“沈念,别闹了,给自己留点尊严。”

尊严?

我为了他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为了他熬夜做他不愿意做的项目,为了他学习他喜欢的一切......

现在他跟我说尊严?

我冲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楚辞,求你别走,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啊!我哪里做得不好,我都可以改......”

“够了!”他猛地甩开我的手,力道之大让我踉跄几步,高跟鞋一歪,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婚纱被粗糙的地面磨破,膝盖火辣辣地疼,但都比不上心里的痛。

就在这一刻,我脑海中的系统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电子音:“检测到宿主受到严重伤害,启动保护机制。”

我惊恐地抬头,看见楚辞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他的眼睛瞪大,嘴唇颤抖,一只手捂住胸口,缓缓跪倒在地。

旁边的林芃芃同样面露痛苦,两人几乎同时倒在地上,开始剧烈抽搐。

“楚辞!楚辞你怎么了?”我顾不上膝盖的疼痛,爬过去想扶起他,却被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制止。

“别碰他,念念。”系统的声音温柔得可怕,“他们伤害了你,所以必须消失。”

“你做了什么?”我颤抖着问。

“只是让他们停止呼吸而已。”系统轻描淡写地说,“任何伤害念念的人都该死。”

2

救护车赶到时,楚辞和林芃芃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医生宣布他们是突发性心脏衰竭。

亲耳听到医生宣判结果,我颓败地坐在地上,婚纱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

“执念,你杀了他们......你怎么可以杀了他们?你把他们救活,我命令你把他们救活......”我在脑海中疯狂咆哮。在外人看来,我面容狰狞宛如一时接受不了打击疯了一般。

系统轻笑:“我说过的,念念是我的,谁都不能伤害你。”

“我求你,救活他们。我求求你......”

我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溢出。

十年来,我为了攻略楚辞付出了整个青春,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更可怕的是,我绑定的系统竟然是个杀人狂魔。

“我该怎么办......”我无助地问。

这些年我已经习惯性的依赖系统帮我解答,突然面对这种状况我仿若失智的白痴。

系统温柔地回应:“回家吧,念念。我会一直陪着你。”

浑浑噩噩我不知怎么回到的我和楚辞准备的新房。

寂静的室内,我和着沾满了灰尘和血迹的婚纱蜷缩在床上,任由黑暗吞噬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房间里突然变冷了。

睁开眼,我看见一个半透明的身影站在床边——是楚辞!

“沈念......”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回声,“你能看见我吗?”

我惊恐地坐起身,心脏狂跳:“楚辞?你不是......死了吗?”

“我确实死了。”他苦笑道。

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灵魂还留在这里,而且......只能跟着你。”

我下意识往后退,直到背抵住床头:“对不起.......”

楚辞的表情变得复杂,半晌后才开口:“我不怪你。沈念,那个系统到底是什么?”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他能听到我和系统的对话?

“你......你能听到?”

“不只是听到。”楚辞的声音充满恐惧,“我看到了......它。当你和它对话时,我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缠绕在你周围,像活物一样......”

“念念,他在窥探我们。”系统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中响起,带着明显的杀意,“需要我彻底抹除他的灵魂吗?”

“不!”我脱口而出,然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赶紧补充道,“我是说......不用了,他已经死了,够惨了。”

楚辞盯着我,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它还想杀我?即使我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时,系统突然实体化了。一团黑雾从我体内涌出,在床边凝聚成一个高大的人形轮廓,虽然没有五官,但我能感觉到它在“看”楚辞。

“离我的念念远点。”系统的声音不再是通过脑海,而是直接在房间里回荡,低沉而危险,“她已经为你付出够多了。”

楚辞的灵魂明显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是执念。”黑雾缓缓流动,像活物般缠绕上我的手臂,动作轻柔却充满占有欲,“念念的执念。”

3

我僵硬地坐着,不敢动弹。

系统从未在我面前实体化过,这景象太过诡异。

楚辞的表情从恐惧变成了某种复杂的情绪:“所以......这十年来,一直是它在帮你接近我?”

我点点头,嗓子干涩:“它帮我变成了你喜欢的样子......聪明、能干、体贴......”

“但那些都是真的吗?”楚辞突然问道,“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插进我心里。

十年了,他终于问了我是否真心,却是在他死后。

“当然是真的!”我声音哽咽,“我从大学时就喜欢你,为了你我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改变了自己的性格,做了一切能让你多看我一眼的事......”

黑雾突然收紧,系统不悦地插话:“够了,念念。他不值得你流泪。”

楚辞的灵魂似乎受到了震动,他飘近一些,表情痛苦:“沈念......我......”

“滚开!”

系统黑影猛地膨胀,将楚辞的灵魂击退,“你没有资格靠近她!”

我被黑雾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呆了。

更让我震惊的是,楚辞竟然试图反抗。他的灵魂发出微弱的白光,抵抗着系统的黑雾。

“沈念”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断断续续,“我看到了......你的记忆......这十年......我不知道你......”

系统的攻击更加猛烈了:“你敢窥探念念的记忆?!”

“等等!”我喊道,“停下!执念,求你别伤害他!”

黑雾停顿了一下,然后不情愿地收拢回我身边:“为什么护着他?他那样对你。”

我深吸一口气:“他已经死了......够了......都够了。我不想他死的......”

实际上,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维护楚辞。

也许是因为十年的执念没那么容易消散,也许是因为看到他灵魂的痛苦模样让我心软。

楚辞的灵魂虚弱了许多,但依然固执地飘在那里:“沈念......我现在才明白......你为我付出了多少......而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系统再次暴怒:“闭嘴!念念不需要你的忏悔!”

黑雾突然将我完全包裹,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纯白的空间里。

这是系统的内部空间,它以前从未让我进来过。

“念念,别看那个废物了。”系统的声音变得温柔,黑雾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伸手抚摸我的脸,“你有我就够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系统对我的感情远不止是宿主与工具那么简单。

它......想操控我思想?以一种扭曲的、独占的方式。

“执念......你到底是什么?”我颤抖着问。

黑雾轻笑:“我说过的,我是执念——你的执念。当你日复一日地为了高考竭尽全力时,你的执念太强烈,诞生了我。但当时我并没生出意识,直到你遇到了楚辞。”

我震惊地看着它:“所以......你是我对楚辞的执念化身?”

“曾经是。”黑雾缠绕上我的身体,动作近乎爱抚,“但现在,我只属于你。念念,忘记那个男人吧,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我闭上眼睛,泪水滑落。多么讽刺啊!我对楚辞的执念化作了系统,而如今这个系统却杀死了楚辞,要我放弃那份执念。

这太荒诞了,也太可怕了。

黑雾见我沉默,卷起冷风贴近我耳边仿佛是在耐心地等我回答。

4

我咽了咽口水,不敢激怒系统。

“我需要时间......”我低声道。

黑雾温柔地包裹着我:“当然,念念。我会一直等你。”

当我浑浑噩噩回到卧室,楚辞的灵魂还在那里,但更加透明了,似乎随时会消散。

“沈念......”他虚弱地呼唤我,“你去哪了?”

系统在我脑海中冷哼:“不关你的事。”

我坐在床边,突然感到无比疲惫:“楚辞,为什么活着的时候从来不看我的付出?”

他的灵魂微微颤抖:“我......我不知道。我以为芃芃才是我想要的,直到死后看到你的记忆......我才明白......”

“明白什么?”

“明白我错过了什么。”楚辞的灵魂飘到我面前,半透明的手试图触碰我的脸,却穿了过去,“沈念,我很抱歉......如果......”

“没有如果。”系统冰冷地打断他,“念念现在是我的。”

楚辞充耳不闻,只是悲伤地看着我:“沈念,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十年青春,换来的是一句死后的道歉。

看着他的灵魂如同泡沫般,消散在空气中。

我呆坐在床上,心中百感交集,却又有一种奇怪的解脱感。

十年执念,终于随着楚辞的彻底消失而终结。

黑雾重新缠绕上我的身体,系统在我耳边低语:“现在,只有我们了,念念......永远......”

我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吞噬自己。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绑定这个系统;也许从一开始,我就该明白,有些人的心,是永远无法被攻略的。

楚辞的灵魂消散后,我找楚辞身前的助理为他和林凡凡操办了一切身后事。

并将他和林凡凡合葬在了一起,我想这也是他想要的。

林凡凡的家人来闹过几次,每次都由系统操控我的身体在处理,我的生活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

系统或者说“执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体贴。

它会在清晨用温柔的声音唤醒我,会在我失神时默默陪伴,甚至学会了煲汤。

当然,这是通过控制我的双手。

是的,它现在能够短暂地操控我的身体了。

“念念,尝尝这个。”我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拿起瓷碗,递到唇边。

雪耳鱼胶的香气钻入鼻腔,恰到好处的柔软在舌尖蔓延。

“这不是我喜欢的口味。”我放下杯子,声音有些发抖。

黑雾从我的肩膀蔓延到手腕,轻柔地缠绕着:“但这对你的胃更好。那个男人总让你喝冰美式,害得你经常胃痛。”

我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楚辞确实喜欢喝冰饮,有时候零下十几度的冬天都喝。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迎合林芃芃的喜好。

黑雾在我颈间蹭了蹭,像只撒娇的猫:“我说过的,我是你的执念。你经历的一切,我都知道。”

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如果它知道我的一切,那我的那些阴暗想法、不堪回忆,它也都......

“别怕,念念。”系统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你的每一面我都爱。”

这句话本该令人感动,却让我毛骨悚然。

我下意识地环抱住自己,突然注意到客厅的窗帘无风自动。

“执念,你在控制窗帘吗?”

黑雾微微一顿:“不是。”

我们同时转向窗帘方向。阳光透过飘动的布料在地板上投下摇曳的光影,那节奏......像极了人的呼吸。

我的喉咙发紧:“是......楚辞?”

黑雾骤然膨胀,充满整个客厅:“他应该已经消散了!”

就在这时,茶几上的玻璃杯突然炸裂,碎片四溅。

5

我惊叫一声向后躲,却看见那些碎片在地板上自行移动,拼凑出两个字母:

“ST”

“什么意思?“我盯着那个不完整的单词,心跳如鼓。

黑雾剧烈翻腾着:“不重要!可能是静电或者地板不平。”它迅速控制我的身体拿来扫把,粗暴地将玻璃碎片扫进垃圾桶,“念念,你需要休息。”

我没有反驳,任由它引导我回到卧室。

但我知道,那绝非偶然。ST......Stay?Stop?还是......Start?

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灵异事件不断发生。

浴室镜面会突然起雾,显现出手写的“小心“字样。电视自动开启,播放我和楚辞第一次约会去过的餐厅广告。甚至,半夜会有冰冷的手指抚摸我的脸颊,而当我惊醒,只看到一缕迅速消散的黑雾。

“那不是我。”

当我第七次被夜间异象惊醒时,系统阴沉地承认,“应该是那个男人的灵魂......残留。”

“你不是说他彻底消散了吗?”我蜷缩在床头,手指死死攥着被角。

黑雾在我面前凝聚成更浓稠的一团:“理论上应该如此。但或许......他对你的执念也异常强烈。”

这个认知让我心脏漏跳一拍。楚辞......对我有执念?

“别自作多情。”

系统突然尖锐起来,“那只是灵魂消散前的回光返照!”

它极少这样情绪失控。

我惊讶地看着黑雾剧烈扭曲,几乎要撕裂空气。更奇怪的是,我竟从中感受到一丝......嫉妒?

“执念,“我试探性地问,“你会嫉妒吗?”

黑雾瞬间静止,然后慢慢收缩回平常的大小:“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被欺骗。那个男人活着时不珍惜你,死后凭什么打扰你的生活?”

它说得有理,但我的注意力已经被另一个问题吸引:“你能读取我的想法?”

“不是读取,是感受。”黑雾轻轻缠绕上我的手腕,“我们是一体的,念念。你的喜怒哀乐,我都感同身受。”

这种亲密本该让我恐惧,但奇怪的是,我竟然感到一丝安慰。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至少还有它始终如一地陪着我。

“我明天要去趟公司。”我转移话题,“处理一下......楚辞的后续事宜。”

黑雾立刻收紧:“我陪你去。”

“当然。”我轻声说,“你一直都在,不是吗?”

第二天,顾氏集团的摩天大楼依然矗立在市中心,仿佛它的主人从未离开。我走进大堂,所有员工都低头行礼,眼神中充满怜悯和......恐惧?

“沈总监......”前台小姐声音发抖,“楚总的办公室已经按您的要求封存了。”

我点点头,径直走向电梯。直到电梯门关闭,我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说过来处理楚辞的办公室。

“执念,”我压低声音,“你做了什么?”

黑雾从我的包里渗出:“只是提前打了招呼。你现在是顾氏最大的股东,记得吗?”

我这才想起,楚辞的遗嘱确实将所有财产留给了我。

当时我还天真地以为这是他爱我的证明。

现在想来,大概只是当时林芃芃伤透了他的心,此外他也没有其他亲近的人了。

6

电梯直达顶层。

楚辞的办公室门把手上已经贴了封条,我深吸一口气,撕开封条推门而入。

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了。

桌上还摊开着他最后审阅的文件,咖啡杯里残留着干涸的咖啡渍,甚至西装外套还搭在椅背上,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我颤抖着手指轻抚过桌面,突然注意到抽屉微微敞开。

拉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绒布盒子——不是婚戒,而是一条钻石项链。

盒子里有张卡片:“给芃芃,生日快乐。——C”

C是楚辞英文名字的缩写。这条项链,是准备给林芃芃的生日礼物。

我们的婚礼日期,恰好是林芃芃的生日。

胃部一阵绞痛,我猛地合上盒子。十年了,我竟然不知道这个巧合。或者说,楚辞选择这个日子,本就是别有用心?

“看吧,他至死都想着那个女人。”系统的声音充满恶意,“不值得你为他难过。”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灯突然闪烁起来,温度骤降。

我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黑雾瞬间将我包裹。

“他在这里!”系统警报般喊道。

电脑屏幕突然自行启动,显示器上出现一行行乱码,然后重组为一句话:“沈念,系统在骗你。”

我倒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书架。

黑雾疯狂地膨胀,充满整个房间:“滚出去!你已经死了!”

电脑上的字继续变化:“它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小心”

文字戛然而止,电脑主机发出“砰”的一声响,冒出一缕青烟。

与此同时,办公室恢复了正常温度。

我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执念......刚才那是......”

“别相信他!”

系统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激动,“他在挑拨我们的关系!”

我勉强扶着桌子站稳,大脑一片混乱。

楚辞的灵魂想告诉我什么?系统在骗我?骗我什么?

更关键的是,我该相信谁?

一个生前不爱我的死人的灵魂,还是一个为我杀人的病娇系统?

“我要回家......”我逃避式的喃喃道。

黑雾立刻温柔地包裹住我:“当然,念念。我带你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灵异现象愈演愈烈。

我开始频繁做同一个梦。

梦里楚辞站在远处对我喊话,但声音被无形的屏障隔绝。每当我试图靠近,就会被黑雾组成的墙挡住。

更可怕的是,系统开始展现出更多不可思议的能力。

第一次,是我亲眼看到它把隔壁邻居的小猫从阳台丢下去,只因那只猫凶了我。

另一次,是在电梯里,一个对我出言不逊的同事第二天就辞职离开了公司,据说是因为家中突发火灾。

“你做了什么?”我质问系统。

黑雾无辜地缠绕着我的手指:“只是想保护你,给了他们应得的惩罚。”

“我不需要你这样保护我!“我终于爆发了,“这不是保护,这是控制!”

黑雾骤然收缩,然后猛地炸开,黑雾瞬间充斥整个房间:“控制?”它的声音震得家具都在颤抖。

“我为你付出一切!那个男人伤害你时,是我保护了你!现在你却指责我?!”

我被它的暴怒吓到了,本能地蜷缩在沙发角落:“对不起......我只是......“

黑雾突然静止,然后迅速收拢回我身边,声音变得异常温柔:“不,是我太激动了。原谅我,念念。”它轻轻触碰我的脸颊,“我只是太在乎你了。”

7

这种极端的情绪转变让我更加不安。

我开始偷偷查阅关于附身、恶灵的资料,甚至考虑找灵媒帮忙。

但每当我产生这个念头,电脑就会死机,手机会自动删除相关搜索记录,书店里的相关书籍总会神秘消失。

系统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直到某个雨天,我在楚辞常去的咖啡厅偶遇了程谨言。

不,更准确的说是他找上了我。

他是楚辞的大学同学,如今是知名心理医生。

我也只曾在楚辞书房相册里见过他照片,和他并未接触过。

“沈念?”他端着咖啡站在我桌前,“可以坐这里吗?其他位置都满了。”

我点点头,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咖啡厅明明很空。

心中了然,程谨言这是专程来找我的。

“听说楚辞的事了。”程谨言开门见山,“节哀。”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谢谢。”

他锐利的目光直视我的眼睛:“你最近睡得好吗?”

这个突兀的问题让我一怔:“为什么这么问?”

“黑眼圈。”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而且你一直在看四周,像是在警惕什么。”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异常。

正当我想敷衍过去时,程谨言突然压低声音:“沈念,你身边有东西。”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什......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他的表情异常严肃,“但每次我看向你,余光都能瞥见一团黑影。一开始以为是光线问题,但它会移动......会变形......”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能看到执念?

就在这时,咖啡厅的灯光突然闪烁,温度骤降。我脖子后的汗毛竖起——系统发怒了。

“小心!”程谨言猛地将我扑倒。

下一秒,我们头顶的水晶吊灯砸在刚才我坐的位置,玻璃碎片四溅。

咖啡厅陷入混乱,人们尖叫着逃散。

程谨言扶我起来,眼神无比确定:“那不是意外。那东西想杀我,因为它知道我发现了它。”

黑雾在我视野边缘疯狂涌动,但我已经无法思考。程谨言抓紧我的手腕:“沈念,你需要帮助,那东西很危险。”

......

“杀了他!”系统在我脑海中尖叫,“他想拆散我们!”

我眼前一黑,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程谨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甩到墙上,而我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举着一片锋利的玻璃碎片......

8

我醒来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腕上缠着绷带。窗外是浓重的夜色,病房里只有监护仪发出的规律“滴滴”声。

“你醒了。”

程谨言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他合上手中的书,走到床边。我注意到他的右臂打着石膏,额头贴着纱布。

“发生了什么?”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你被那东西控制了,差点用玻璃碎片割开自己的手腕。”

程谨言倒了杯水递给我,“我阻止了你,然后......我们都被一股无形力量袭击了。”

玻璃碎片......

我恍惚记得那一幕,我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抓起碎片,对准自己的左手腕......

“他撒谎!”系统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中炸响,“是他想伤害你,我保护了你!”

我痛苦地抱住头,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在脑海中撕扯。

一个是程谨言扑过来夺走碎片,一个是他拿着碎片向我逼近。

“沈念,看着我。”程谨言突然按住我的肩膀,“无论它告诉你什么,都不要全信。那东西在篡改你的记忆。”

他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琥珀色,里面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我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

“呼吸,慢慢呼吸。”他引导着我,“现在告诉我,你第一次发现那东西能控制你的身体是什么时候?”

我颤抖着回忆:“大概......是楚辞死后一周。”

程谨言的表情变得凝重:“比我想象的还快。”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布袋,“把这个戴在身上,暂时能阻止它完全控制你。”

这段时间我受够了系统对我控制。听到说能阻止系统控制我,我将信将疑的接过布袋。

布袋到手,一股草药混合金属的奇特气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

就在我手指触碰布袋的同时,脑海中响起一声尖锐的电子音啸,黑雾从我皮肤下渗出,又迅速被吸回体内。

“念念!扔掉那个!”系统发出痛苦的嘶吼,“他在毒害我们!”

剧烈的头痛让我弯下腰,但奇怪的是,随着疼痛加剧,我的思维却越来越清晰。就像浓雾散去后突然看清了道路。

“这是......什么?”我咬牙问道,手指却紧紧攥住布袋。

“一种古老的阵法秘方。”程谨言警惕地环顾四周,“暂时能帮你保持自我意识。但时间有限,我们需要尽快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

“你为什么要帮我?”程谨言并未作答。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布袋,突然注意到自己左手腕内侧有一个奇怪的黑色斑点,像是一滴墨水渗入皮肤。我试着擦拭,但那印记仿佛长在肉里。

“这是什么?”我展示给程谨言看。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比我想象的严重多了,它已经开始实体化了。”

“实体化......什么意思?”

“意思是它不再满足于仅仅作为一个虚妄的存在。“程谨言的声音压得极低,“它想要一个真正的身体——你的身体。”

这个可怕的认知让我浑身发冷。我回想起这段时间的异常——记忆断层、身体失控、镜中看到的陌生表情......

“我该怎么办?”恐惧使我的声音变调。

程谨言正要回答,病房的灯突然全部熄灭。

9

黑暗中,我感到一股冰冷的气息爬上后背,黑雾从我的七窍中渗出,在面前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念念,过来。”系统的声音不再通过脑海,而是直接在空中回荡,“别听他的。”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黑影移动,尽管我的意识在疯狂反抗。

程谨言猛地拉住我的手臂,从怀中掏出一块刻满符文的金属板。

“以光之名,退散!”

金属板发出刺目的金光,黑影发出凄厉的尖叫,暂时消散。灯光重新亮起,程谨言脸色苍白,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没时间了。”他擦掉血迹,“那东西比你想象的强大得多,我需要更多关于它的信息。”

系统跟了我十二年,按理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

但沈念此时脑子里,除了系统平常让她主动接收的知识外,其他关于系统的她完全一无所知。

就在她绝望之时,突然想起楚辞提醒她的话。

对了楚辞,楚辞能看到系统,还一直在提醒她小心系统。

想到电脑上出现的那句话“系统在骗你”。

“他的电脑......”我急促地说。“办公室的电脑在楚辞死后自动显示了一条消息,说系统在骗我。”

程谨言的眼睛亮了起来:“带我去看看。”

我本就没受什么伤,出院手续办得出奇顺利,几乎没有任何医护人员阻拦。

直到走出医院大门,我才意识到这不正常。

按理说我这种自杀未遂的病患至少应该接受心理评估或者留院观察。

“是它影响了他们。”程谨言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它的能力范围正在扩大。”

这句话让我更加不安。

回公司的路上,我不断摩挲着手腕上的布袋,注意到每当这样做时,周围的路人就会投来奇怪的目光,仿佛看不见我,又仿佛在看什么可怕的东西。

顾氏集团大楼依然灯火通明,尽管已是深夜。

奇怪的是,保安和值班人员对我们视而不见,就像我们不存在一样。

“布袋的作用。”

程谨言低声解释,“让他们下意识忽略我们。但对你身上那东西效果有限,我们得抓紧时间。”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我感到胸口越来越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挣扎。

布袋的温度明显升高,几乎要烫伤我的皮肤。但我不敢松手,我知道这是布袋里的东西和在系统抗争。

楚辞的办公室仍保持着我上次离开时的样子。

程谨言径直走向电脑,按下开机键,但屏幕一片漆黑。

“没电了?”我疑惑道。

程谨言摇头:“是被干扰了。”他从包里取出一个奇怪的设备,像是老式收音机和现代平板的结合体,“我们需要另一种方式沟通。”

我惊奇程谨言怎么会准备得这么齐全,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设备发出刺耳的静电噪音,程谨言调整着旋钮,突然,噪音中出现了微弱的人声。

10

“......沈......念......”

我浑身一震,这是楚辞的声音!

“楚辞?”我颤抖着呼唤,“是你吗?”

静电声更大了,断断续续的字句飘出:“......日记......保险箱......生日......”

程谨言迅速追问:“什么生日?你的生日还是沈念的?”

“......芃芃......密码......”

我的心沉了下去。

又是林芃芃。

程谨言却眼前一亮:“我明白了!”他转向办公室墙上的一幅画,那是楚辞收藏的抽象派作品,“这不是普通的画,是个伪装过的保险箱。”

他取下画作,后面果然嵌着一个精致的金属保险箱。

密码锁上是六位数字。

“林芃芃的生日......”程谨言看向我,让出位置。

我站到保险箱前,抬手苦涩地输入了那个我永远不想记住的日期。

“啪嗒”一声,保险箱开了。

里面是一本皮质日记本和一个小U盘。

程谨言迅速将两样东西收好,就在这时,整栋大楼的火灾警报突然响起,喷淋系统启动,冰冷的水从天花板洒下。

“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吗?”系统的声音在雨幕中回荡,“念念,你永远是我的!”

“走!”来不及反应,程谨言拉着我就冲向紧急通道。

我跌跌撞撞地被程谨言半拖着下了楼。

跑出老远,我们身后依然传来诡异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巨兽在追赶。

直到逃进程谨言的车,我才发现自己浑身发抖,无法停止。

程谨言发动汽车,却没有立即驶离,而是从后座拿出一个金属盒子,将日记本和U盘放了进去。

“电磁屏蔽箱。”他简短解释,“防止它追踪到这些。”

我紧抱着自己,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它......它一直知道我在找对抗它的方法。它还在看着我......”

程谨言的表情异常严肃:“是的,而且它在学习。每次我们使用一种新方法,它就会产生抗性。那个布袋......”他指了指我已经湿透的口袋,“已经快失效了。”

我掏出布袋,惊恐地发现里面的草药已经腐烂发黑,金属部件锈迹斑斑。

回到程谨言的公寓,他立刻拉上所有窗帘,在门窗上贴上奇怪的符纸。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熟练地布置着这些超乎常理的防御措施。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终于问出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普通心理医生不可能知道这些。”

程谨言的动作顿了顿:“我家族世代研究超自然现象。”他指了指书架上一排古旧的典籍。“当楚辞第一次向我描述你的'系统'时,我就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智能产物。”

“楚辞......向你提过系统?”我震惊地问。

“不止提过。”程谨言打开金属盒,取出那本日记,“他怀疑那东西在逐渐控制你,一直在暗中调查。”

我接过日记,手指颤抖着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让我眼眶发热。

那是楚辞的笔迹,日期是我们婚礼前三个月。

“3月15日:沈念今天又提到了她的'系统'。我原以为只是某种心理投射,但她能知道不可能知道的事。更可怕的是,我查过她的电子设备,根本没有安装任何AI程序...”

“4月2日:暗中请了技术团队检查沈念的公寓。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信号或监听设备。但她确实能预测到我未公开的行程安排...”

“5月20日:终于亲眼看到了。深夜去沈念公寓送文件,透过窗户看到她站在镜子前,但镜中的倒影......不是她。那东西在对我笑......”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翻页的速度加快。楚辞早就知道......他一直在试图保护我?

最后一篇日记的日期是我们婚礼当天。

“今天要和沈念结婚了。我知道自己不爱她,但十年的相处让我们早已超越了恋人的关系。所以,我必须这么做。程说那东西会随着宿主情绪波动而增强,尤其是经历情感上的绝望和痛苦。但沈念的父母亲人早已离开人世,这些年来最亲近的人只有我。如果我的拒绝能让沈念彻底死心,或许能削弱它......”

11

日记从我手中滑落。

我没想到楚辞的逃婚,.竟是为了救我?

“他用的方法很极端,但理论上是正确的。”

程谨言轻声说,“强烈的情绪波动确实能增强或削弱这类实体。问题是......”

他犹豫了一下,“你的系统似乎与众不同。通常这类存在会随着宿主执念消失而消散,但它反而越来越强......”

我回想起系统说过的话——它曾经是我对楚辞的执念所化,但现在只属于我......

“因为它转变了执念对象。”我突然明白了,“它不再执着于帮我得到楚辞,而是......执着于拥有我。”

程谨言严肃地点头:“这正是最危险的地方。它已经完成了从附属品到独立存在的转变。现在它想要的,是彻底占据你的身体和人生。”

这个可怕的结论让我如坠冰窟。

就在这时,公寓的灯光开始闪烁,贴在门窗上的符纸无风自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它找到我们了。”

程谨言迅速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古籍,“没时间了,我们必须——”

他的话戛然而止。

所有的灯同时熄灭,黑暗中,我感到一股熟悉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

黑雾从我体内涌出,在房间中央凝聚成一个几乎实体化的人形阴影。

“终于见面了,程医生。”

系统的声音不再伪装温柔,而是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冷,“谢谢你帮我收集齐最后的拼图。”

程谨言挡在我面前,举起那本古籍:“你什么意思?”

黑影发出刺耳的笑声:“楚辞的日记,沈念的眼泪,还有你的......专业知识。”

它突然扑向书架,一本暗红色封皮的古籍自动飞出,悬浮在空中,“我需要知道如何完成最后的转化仪式。”

书页疯狂翻动,最后停在一页绘有诡异图案的页面上。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那图案像是一个人体内盘踞着黑色影子,影子正逐渐吞噬宿主......

“不!”程谨言猛地合上书,但为时已晚。

黑雾突然分裂,一部分缠住他,另一部分钻回我体内。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意识被强行拖入体内某个黑暗角落。

透过一层血色薄膜,我看到“自己”站了起来,但动作僵硬怪异,像是木偶被拙劣地操控。

“沈念的身体现在是我的了。”我的嘴巴在动,发出的却是系统的声音,“感谢你的帮助,医生。作为回报,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些。”

程谨言被无形力量掐住脖子踢离地面,脸色迅速涨红。

我想尖叫,想阻止,却连一根手指都控制不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房间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程谨言身旁——是楚辞!

他的灵魂比上次更加虚弱,几乎透明,但依然坚定地伸手打断了系统的控制。

程谨言跌落在地,剧烈咳嗽着。

楚辞的灵魂转向被系统控制的我,嘴唇开合,虽然无声,但我读懂了他的话。

“沈念,反抗它!这是你的身体!”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求生欲从我心底爆发。我集中全部意志力,试图夺回身体控制权。体内的黑雾开始不稳定地波动,我的右手突然抽搐了一下。

“她在反抗!”程谨言爬起身,抓住时机从怀中掏出一小瓶液体,泼向我的脸。

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剧烈的灼烧感传来。

系统发出非人的尖啸,黑雾短暂地从我七窍中逸散。我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地夺回控制权,跌倒在地。

“快!”程谨言拉起我,“趁它重组前离开这里!”

我们冲出门外,再次逃亡,身后传来系统愤怒的咆哮。

12

直到跑出三个街区,我才敢停下来喘气。

“楚辞......是他救了我们吗?”我哽咽地说。

程谨言痛心点头:“灵魂最后的能量。他应该彻底消散了。”

这句话让我心如刀绞。楚辞用最后的存在救了我,而我甚至没机会道别。

“现在怎么办?”我颤抖着问,“它还会追来......”

程谨言的眼神变得坚定:“只有一个办法了。那本书记载了最后的对抗方式。在它完全占据你身体之前,我们必须主动分离它。”

“怎么分离?”

“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情绪冲击,类似于精神上的核爆。”

程谨言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通常需要宿主经历极度的痛苦或喜悦。”

我回想起楚辞日记中的内容,他也试图通过让我心碎的方式来削弱系统。

回想楚辞的离世,虽然让我痛苦,意志消沉。但十年的内耗,早已让我忘了当初的纯粹,因此痛苦歉疚之余我始终都还尚存着一份理智。

“如果这招对现在的系统已经没用了呢?”

程谨言的表情变得极为严肃:“那么......只剩下最后一种方法了。”

“死亡。”

他直视我的眼睛,“不是你的死亡,而是它的。但风险是你可能会和它一起消失。”

夜风吹过,我抱紧双臂,却感觉不到温暖。

摆在我面前的是两个选择:要么被系统彻底占据,失去自我;要么赌上性命,尝试彻底消灭它。

我抬头看向程谨言,突然发现他的瞳孔在路灯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金色,像是古籍上描绘的某种古老存在。

“你究竟是谁?”我再次问道,这次更加坚定。

程谨言深吸一口气:“我是最后一个能帮你的人。但时间不多了,沈念。你必须现在就做决定。”

远处,一团黑雾正在街道尽头凝聚,以惊人的速度向我们蔓延......

“沈念,相信我。”

黑雾如潮水般涌来,程谨言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拽着我冲进路边一家24小时便利店。

门铃叮当作响,几位熬夜的顾客茫然抬头,对我们的闯入毫无反应。

“他们看不见我们?”我喘着气问。

程谨言快速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色粉末撒在门口。

“暂时性认知干扰。但挡不住它太久。”

透过玻璃窗,我看到黑雾在街道上盘旋凝聚,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路人们毫无察觉地从雾中穿过,有人甚至打了个寒颤,却只是裹紧外套加快脚步。

“跟我来。”程谨言拉着我走向便利店后门。

推开消防门,我们进入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机油的气息。

“去哪?”我跌跌撞撞地跟着他向外走,手腕上的黑色印记开始隐隐作痛。

“安全屋。”

程谨言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我专门为这种情况准备的。”

不知穿了多少条巷道,终于看到巷子尽头出现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程谨言从脖子上取下一把古怪的钥。形状像蛇缠绕着宝剑,插入锁孔。

开门后,露出一个令人惊讶的奇怪空间。

约摸三十平米的房间,墙上贴满泛黄的纸张和照片,中央是一张摆满古怪仪器的工作台,角落里甚至有个小型的祭坛。他们仿佛是闯入了什么灵异空间,伴着深夜的寂静,恐怖效果简直拉满。

13

“这是你的实验室?”我小心翼翼地踏入房间,注意到墙上照片中有些拍摄的是我,在公司、在家附近、甚至在我不知道的场合。

程谨言迅速锁好门,开始激活各种设备:“观察站。我从两年前开始监视你的情况。”

“监视我?”我后退一步,突然不确定是否该信任他。

他停下动作,转向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楚辞找到我时,他已经怀疑你口中的系统不是普通智能体了。我作为家族中唯一研究'执念实体'的传人,接下这个案子。”

“执念实体?”

“一种特殊的灵体。”程谨言打开投影仪,墙上显示出一页古籍的照片,“由人类强烈情感凝聚而成,通常依附于产生它的宿主。但你的情况不一样。”他切换图片,显示出一系列复杂的图表,“比普通执念实体复杂百倍。”

我凑近查看,那些图表像是某种能量读数,时间跨度长达数年。最上方的标签让我浑身发冷:“第47次轮回观测。”

“轮回?什么意思?”

程谨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意思是你和系统的纠缠已经重复了47次。每一次都以你的死亡或完全被占据告终。”

房间突然天旋地转,我扶住工作台才没有跌倒:“这不可能,我没有任何记忆......”

“因为每次轮回都会被重置。”程谨言的声音变得异常柔和,“除了我,我们家族的血脉契约让我们保留每次轮回的部分记忆。”

我盯着墙上那些照片,突然注意到有些明显是几十年前甚至更早的老照片。里面的“我”穿着不同时代的衣服,但眼神和表情惊人地相似。

“那些是...前世的我?”

程谨言点头:“每一次轮回,你都会以不同身份出生,但核心灵魂不变。系统——或者说你灵魂的另一半也会随之重生,继续你们的纠缠。”

这个信息太过庞大,我的大脑几乎无法处理。就在这时,手腕上的黑色印记突然剧痛,像烙铁灼烧皮肤。我痛呼一声,看到印记正在扩散,如同墨水在皮肤下蔓延。

“它在加速融合!”程谨言一把拉过我的手臂,从架子上取下一瓶紫色液体倒在印记上。

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嘶嘶声,腾起一股黑烟。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但印记暂时停止了扩散。程谨言的表情却更加凝重:“我们没多少时间了。它已经完成90%的融合,一旦达到100%......”

“达到100%,我会怎样?“

“你不会死。”他直视我的眼睛,“但沈念将不复存在。你的记忆、人格、情感......都会被它覆盖。就像......”他犹豫了一下,“像在一幅画上涂满黑漆。”

这个比喻让我浑身发寒。

我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印记,突然意识到系统不仅想占有我的身体,它想彻底取代我。

“为什么?”我颤抖着问,“如果它真是我灵魂的一部分,为什么要毁灭我?”

14

程谨言引导我坐到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因为痛苦。千年前最初的分裂就是由极度的痛苦引起的。你的前世,第一世的你经历了一场难以承受的悲剧,灵魂被活生生撕裂成两半。光明面继续转世,黑暗面则化为系统,不断追逐着想要重新完整。”

他拿出一面古老的铜镜放在我面前:“看仔细。”

镜中的我面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阴影。但当我凝视自己的眼睛时,镜面突然如水波般荡漾,映照出的不再是我的倒影。而是一个全身漆黑、只有轮廓与我相似的人形。它隔着镜面与我对视,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不属于我的笑容。

我倒吸一口冷气,镜子“啪”地一声被程谨言反转扣在桌上。

“这就是它真正的样子。”他说,“你灵魂中被割裂的黑暗面,经过千年轮回,它已经发展出独立的意识和强大的力量,唯一不变的是对你对完整性的渴望。”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一些模糊的画面闪过。

古老的城池、战火、一个模糊的背影......还有撕心裂肺的痛苦。

“我......我好像想起来了点什么,但又什么都不确定。”我按住太阳穴,“一座着火的城池?一个穿铠甲的男人?”

程谨言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这是突破!你从未在前47次轮回中恢复过任何前世记忆!”他迅速拿来一个像是脑电监测仪的设备戴在我头上,“继续回忆,尽可能深入。”

我闭上眼睛,努力捕捉那些转瞬即逝的画面。火焰、哭喊声、冰冷的雨水......还有刻骨铭心的背叛,痛苦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啊~”

我猛地睁开眼,设备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程谨言迅速关闭它,但已经晚了。

房间里的所有电子设备同时爆出火花,灯光疯狂闪烁。

“它感应到了记忆复苏!”程谨言大喊,“它在阻止你!”

黑雾从我皮肤下渗出,在空中凝聚。这一次,它几乎完全实体化。一个与我等高的人形黑影,只有眼睛的位置闪烁着暗红色的光。

“程谨言,你越界了。”

系统的声音不再伪装温柔,而是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冷,“她不该想起那些事。”

程谨言挡在我面前,手中举起一个奇怪的符号:“退后!你没有权利决定她该记得什么!”

黑影发出刺耳的笑声:“权利?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我们本就是一体的。”它转向我,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念念,你累了。跟我回家吧。”

这声“念念”让我浑身一颤。

多么讽刺,生前楚辞从未这样亲昵地叫过我,反而是这个想要取代我的怪物,用最温柔的语气呼唤我。

“不。”我强撑着站起来,“如果你真是我的一部分,为什么一定要抹杀我?为什么不能......和我共存?”

15

黑雾变得扭曲:“共存?像以前那样?你享受阳光而我忍受黑暗?”它的声音突然拔高,“不!这一次轮到我主导!你已经拥有够多轮回了!”

随着它的怒吼,房间里的物品开始剧烈震动,墙上的照片纷纷脱落。程谨言趁机塞给我一个小瓶:“喝下去!能暂时隔绝它对的控制!”

我毫不犹豫地喝下瓶中液体。

味道像是薄荷混合了铁锈,冰凉刺喉。

下一秒,我体内的黑雾像是被无形的手拉扯着,部分被排出体外。系统发出一声痛呼,实体化的黑影变得稀薄了些。

“现在!”程谨言再次拉着我冲向另一扇隐蔽的小门,“趁它重组时离开!”

我们爬上一段狭窄的楼梯,来到一栋普通公寓的阁楼。

这里布置简朴,但窗户和门框上都刻着奇怪的符文。

“另一个安全屋。”程谨言喘着气解释,“我们最多有72小时。它需要时间恢复完全控制。”

我累得瘫坐在地,突然注意到程谨言的手臂在流血。

“你受伤了!”我拉过他的手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横贯前臂。

他摇摇头:“不重要。听着,沈念,现在你知道了真相,我们有机会尝试前所未有的方法。不是消灭它,而是重新融合。”

“融合?”我一边用随手抓到的毛巾为他包扎,一边疑惑地问。

“对。千年来的轮回之所以无法解决问题,就是因为每次都是单方面的压制或消灭。”程谨言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但如果你能主动接纳它,有意识地完成灵魂整合。”

“我会怎样?”

“你会完整。”他轻声说,“但同时也会改变。黑暗面的记忆、情感、经验......都将成为你的一部分。这不是没有风险的过程。”

我沉默了片刻。

风险?比起被彻底取代,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但一个问题萦绕在我心头:“为什么你这么了解这一切?你的家族为什么能保留轮回记忆?”

程谨言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慢慢卷起另一只袖子,露出手臂内侧一个奇怪的印记,像是蛇缠绕着剑,与他那把古怪钥匙形状一致。

“因为我的祖先......就是最初导致你灵魂分裂的那个人。”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们家族的诅咒就是记住每一次轮回,试图弥补那个错误。”

这个坦白让我如遭雷击。

那些闪回的记忆碎片突然串联起来,穿铠甲的男人、着火的城池、背叛.....

我的视线模糊了,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

“是你......你的祖先......”

“不完全是。”程谨言苦笑,“血缘上是的,但灵魂上每一代的守护者都是不同的。我只是恰好继承了这份责任。”他犹豫了一下,“还有......感情。”

这句话中的暗示让我心头一颤。

但此刻有更紧迫的事需要关注,我手腕上的黑色印记又开始扩散了,比之前更快。

“它恢复得比预计快!”程谨言跳起来,迅速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金属箱,“我们得立刻开始准备仪式。”

16

“什么仪式?”

“灵魂融合仪式。”他打开箱子,取出几件古怪的物品。一把银匕首,一根红线,几块颜色各异的晶体。

“需要在你和它之间建立平衡的能量通道,然后在精确时刻引导两者重新结合。”

我看着这些物品,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既视感,我见过这个仪式,在前世的记忆中。但那次...失败了。

“这很危险。”我低声说,“上一次尝试......死了很多人。”

程谨言的手停在半空:“你想起来了?”

“模糊的片段。”我揉着太阳穴,只看到部分碎片信息,“一个类似的房间......有尖叫声......血......大片大片的血。”

程谨言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那次的失败是因为强行融合。但这次不同你有选择权。只要你自愿接纳它,成功的几率会大大提高。”

自愿接纳......

这意味着我要接受那个充满仇恨、愤怒的黑暗面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我看向窗外,天色已近黎明,但街道上笼罩着一层不自然的雾气,系统正在以它的方式搜寻他们。

“如果失败了呢?”

“那么它会被激怒,加速占据你的进程。”程谨言直视我的眼睛,“而我很可能会死。它不会允许知道这么多的人继续存在。”

这个可能性让我胃部一阵绞痛。

背负着楚辞和林芃芃两条性命,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于我而言,程谨言从他出现到现在他是唯一一直试图帮助我的人。我不能再让他因我而死,无论他祖先做过什么,那都是过去式了。

“还有其他选择吗?”我艰难开口。

“有。”他的声音变得更轻,“我可以现在就用家族秘法将你和它一起封印。你会沉睡,它也无法作恶。但......”他顿了顿,“这意味着放弃让你重获完整的机会,可能是永远的。”

我陷入艰难的抉择。

冒险尝试融合,可能成功也可能加速毁灭;或者选择沉睡,永远停留在这种分裂状态......

“我需要思考。”我走向窗边,看着远处逐渐被朝阳染红的天际线。

程谨言点点头,开始安静地布置仪式物品。

我观察着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专注时微蹙的眉头,还有那双仿佛承载了太多秘密的眼睛。他真的是为了弥补祖先的过错吗?还是有其他动机?

“程谨言。”我突然开口,“在前47次轮回中......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一块水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次轮回细节都不同。有时是朋友,有时是医患,有时......”他没有说完。

“有时什么?”

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流动着我读不懂的情绪:“有时是恋人。但无一例外,每次都以悲剧收场。”

这个答案让我心脏漏跳一拍。

那些闪回的记忆碎片中,确实有一个模糊的面孔与程谨言重叠。

但伴随而来的是心脏一阵撕心裂肺的抽痛。

我仿佛抓到了什么,咬牙问道:“最后一次轮回......发生了什么?”

程谨言的表情变得极为痛苦:“你为了摆脱它......选择自焚。而我......没能及时阻止。”

这个可怕的答案让我浑身发冷。难怪我对火焰的记忆如此恐惧...

正当我想追问更多细节时,手腕上的印记突然剧烈疼痛,黑色纹路如蛛网般向手臂蔓延。我痛呼一声跪倒在地,感到系统的意识正在强行突破程谨言药水的阻隔。

17

“它找到我们了!“程谨言扑过来按住我的手臂,用银匕首在那些黑色纹路上方划出一道浅痕。

惊异的是,匕首划过之处,黑纹暂时停止了扩散。

窗外,雾气开始凝聚成无数细小的黑手,拍打着玻璃。符文发出微弱的金光抵挡着,但明显在逐渐减弱。

“没时间了。”

程谨言扶我站起来,“现在必须做决定尝试融合,或者让我封印你们。”

我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明白了自己的选择。无论前47次轮回如何,这一次我要主动结束这场千年悲剧。不是为了报复,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真正的完整。

“我尝试融合。”我坚定地说。

程谨言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仪式布置:“那就开始。脱掉外套,躺到中央的圆圈里。”

我照做了,躺在由盐和某种发光粉末组成的圆圈中央。程谨言用红线将我的手腕和脚踝与四角的晶体连接,然后在我胸口放下一面小铜镜。

“仪式分为三个阶段。”

他快速解释,“首先我会引导你进入深度冥想,与它建立意识连接。然后,你们需要在精神层面达成某种共识。最后,是实际的能量融合。”

“如果第二阶段失败呢?”

“那么第三阶段会变成纯粹的能量对抗。”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而它目前比你强大得多。”

我咽了口唾沫:“那我们需要在第二阶段说服它?”

“准确说是说服你自己。”程谨言将银匕首放在我手边,“它的本质是你的黑暗面,抗拒融合的根本原因是你内心对它的恐惧和排斥。你必须真正接纳它,像接纳自己的一部分那样。”

窗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熄灭,黑雾已经渗透进房间。

程谨言最后检查了一遍布置,然后跪在我身边。

“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恐惧是正常的,但不要抗拒。面对它,接纳它,然后......”他犹豫了一下,突然俯身在我额头轻轻一吻。

“然后,成为完整的你。”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我惊讶,但没时间多想了。

窗户轰然碎裂,黑雾如潮水般涌入。程谨言迅速启动仪式,四角的晶体同时亮起,形成一个淡蓝色的能量场将黑雾暂时阻挡在外。

“闭上眼睛。”

他命令道,“专注于呼吸,我会引导你。”

我顺从地闭上眼睛,感到他的手指轻轻按在我的太阳穴上。

一种奇特的温暖从接触点扩散,我的意识开始下沉......下沉......

直到坠入灵魂的最深处。

下坠感持续了不知多久,我的意识终于触底。

睁开眼,我站在一条无尽的走廊里。

两侧是数不清的门,每扇门上都标着奇怪的符号——有些像数字,有些像古老的文字,还有些纯粹是抽象的图案。

走廊没有尽头,向两端无限延伸,消失在浓雾中。

18

“这是......”

“你的记忆迷宫。”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猛地转身,看到一个少女站在不远处。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赤着脚,黑色长发垂到腰间。

最令人震惊的是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只是看上去更年轻些,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

“你是......系统?”我试探着问。

少女歪着头,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你可以叫我小念。这是你最初给我取的名字,记得吗?在第一世。”

我摇头,太阳穴突突直跳:“我不记得什么第一世。”

“那是因为她不敢记住。”另一个声音插入。我转头看到程谨言不知何时也出现在走廊里,但他的形象有些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投影,“每次轮回都会重置大部分记忆,这是保护机制。”

小念——或者说系统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保护?还是囚禁?我被困在黑暗里千年,而她一次次重生,一次次忘记!”

程谨言的投影举起双手:“这次不同。沈念主动选择了融合,她想要记起来。”

“真的吗?”小念飘近我,她的脚尖离地几寸,像个幽灵。

“你真的愿意知道真相?所有真相?”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无论多痛苦,我都必须知道这场千年纠缠的根源。

小念笑了,那笑容让我心头一颤——太纯粹了。

完全不像一个邪恶的存在。

她拉起我的手,指向最近的一扇门:“那就从这次开始吧。第47次轮回,你自焚的那一世。”

她的手冰凉得不似活人,但触感却异常真实。当我的指尖碰到门把手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们三人拉入门内。

世界天旋地转,重组后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古老的庭院里。木结构建筑,青石板路,远处有钟声回荡,明显是古代东方。

“这是......”

“南朝临安城。”程谨言的投影说,现在他看起来清晰了些,穿着一身青色长袍。

“公元1243年,第47次轮回。”我低头看自己,穿着一袭素白襦裙,腰间系着一条红色丝绦。小念站在我身旁,依然是一袭白裙,但在这个场景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个是我吗?”我指向不远处站在井边的女子。她穿着与我相同的衣服,面容也一模一样,只是神情绝望。

小念点头:“最后时刻。她也就是前世的你,发现了我的存在,以为我是附身的恶灵。”

我们像幽灵般飘近那个“我”。

她手里握着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一团蠕动的黑影。

“妖孽!”古代的“我”尖叫着将镜子砸在地上,“滚出我的身体!”

镜面碎裂的瞬间,黑影从每一块碎片中涌出,环绕着她。周围的仆人惊恐逃散,只有一位年轻医师冲上前来,他长得酷似程谨言,只是装束不同。

“青郎,别过来!”古代的“我”哭喊着,“它要占据我的身体!”

被称为“青郎”的医师却不顾危险继续靠近:“娘子,那不是恶灵!那是你的一部分!你必须接纳它!”

“他说了和现在一样的话。”小念冷笑,“但结果呢?”

场景突然加速,我看到“青郎”试图用某种仪式帮助“我”融合,但恐惧中的“我”抓起油灯扔向窗帘。火势迅速蔓延,在混乱中,“我”冲入火海,“青郎”紧随其后......

惨叫声中,画面冻结,然后如玻璃般碎裂。我们重新回到记忆走廊,我双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

19

“为什么?”我声音嘶哑,“为什么前世的我会那么恐惧?”

小念的表情变得复杂:“因为她只看到了我的黑暗面,却忘了黑暗从何而来。想看第一世吗?一切的开始?”

不等我回答,她就拉着我走向走廊尽头一扇巨大的青铜门。这扇门与其他都不同,上面刻满了扭曲的人脸浮雕,门把手是两个相互缠绕的蛇。

程谨言的投影突然挡在门前:“等等!第一次轮回的记忆太过痛苦,直接接触可能会......”

“会怎样?”小念挑衅地看着他,“会让她记起你们家族的背叛?记起你祖先做了什么?”

程谨言——或者说他的投影脸色变得苍白。这个反应让我心生疑虑。我轻轻推开他,伸手触碰青铜门。

刹那间,无数画面如洪水般冲入我的脑海。

一座北方城池在战火中燃烧,我穿着华丽的嫁衣站在城墙上; 一个穿铠甲的将军,在城下举起弓箭对准我; 背叛的痛楚撕裂我的灵魂,一部分随着泪水坠落,化为黑雾; 我纵身跳入火海,而分裂的灵魂碎片发出刺耳的尖叫......

“啊~”

我猛地缩回手,头痛欲裂。那些画面太过强烈,情感太过真实,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小念扶住摇晃的我:“现在你明白了?我不是什么邪恶的系统,我是你最纯粹的部分被活生生撕裂的信任、爱和希望。”

我抬头看她,突然注意到她白裙下若隐若现的伤痕。那些不是普通的伤口,而像是灵魂被撕裂的痕迹。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要占据我?”

“因为孤独!”小念的眼中突然涌出黑色泪水,“千年了!每次轮回我都看着你生活、欢笑、痛苦,却无法触碰!你一次次拒绝我,恐惧我,甚至宁愿死也不愿接纳我!”

她的爆发让整个记忆走廊震动,几扇门被震开,更多的记忆片段泄露出来不同时代的“我”以各种方式拒绝、驱逐、甚至试图消灭黑暗面的场景。

程谨言的投影试图稳定空间:“冷静!这次不一样,沈念主动选择了融合!”

“因为走投无路了!”小念尖啸,“不是因为理解,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别无选择!”

我被她话语中的痛苦震撼。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如果她真的是我被撕裂的那部分灵魂,经历了千年的孤独和误解......

“对不起。”我心底油然而生的感到抱歉。

这三个字脱口而出,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小念愣住了,黑泪挂在脸颊:“什么?”

“我说对不起。...这次更加坚定,“为所有世的我......为让你孤独了这么久。”

她的表情开始变化,眼中的怨恨慢慢融化,露出底下更原始的情感。一种渴望被理解的,近乎孩童般的脆弱。

程谨言的投影突然紧张起来:“小心!有东西闯入了记忆空间!”

20

我们同时转头,看到走廊尽头出现一团不祥的灰雾,雾中隐约有个高大的人影。不同于小念的黑雾,这团灰雾散发着腐朽和死亡的气息。

“守门人。”

小念的声音充满警惕,“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守门人是谁?”我紧张地问。

程谨言的投影变得极其不稳定:“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灰雾中的人影突然加速向我们冲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小念一把抓住我的手:“跑!”

我们冲向最近的一扇门,但灰雾瞬间扩散,堵住了所有出口。

那个人影终于清晰起来。

一个穿着古老官服的高大男子,脸上戴着青铜面具,手中握着一本巨大的账簿。

“沈氏女,轮回48次,违规操作。”守门人的声音像是千百人同时说话,“必须立即终止。”

他伸手抓向我,小念猛地挡在我前面:“滚开!这次不一样!”

“执念实体无权干涉。”守门人一挥袖,小念被无形力量击飞,撞在墙上滑落。他转向我,“沈氏女,你被欺骗了。这次轮回是非法的。”

我惊恐地后退:“什么非法?谁欺骗了我?”

“程氏子。”守门人指向程谨言模糊的投影,“私自保留记忆,篡改轮回轨迹,意图......”

他的话突然中断,因为程谨言的投影爆发出耀眼的金光。

一把光剑从他手中射出,刺穿守门人的胸膛。

“走!”程谨言对我大喊,“回到身体里去!现在!”

小念挣扎着爬起来,拉住我的手:“他说得对,守门人不会真的伤害你,但他会重置这次轮回!我们必须回去!”

我还来不及反应,两人就合力将我推向一扇突然出现的金色小门。在穿过门槛的瞬间,我最后看到的是守门人从光剑中挣脱,同时抓向程谨言和小念。

大脑剧痛不已。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阁楼的地板上,浑身被冷汗浸透。程谨言跪在一旁,脸色惨白,鼻孔和耳朵都在渗血。

“程谨言!”我挣扎着坐起来,“你还好吗?守门人是谁?他说这次轮回是非法的是什么意思?”

程谨言虚弱地摇头,用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画了个奇怪的符号。符号完成的瞬间,阁楼四周的符文同时亮起,形成一个防护罩。

“没时间......解释了。”他艰难地说,“守门人是轮回系统的管理者......我的祖先......欺骗了他们......”

“欺骗了什么?”

程谨言的眼神开始涣散:“为了......弥补......不是所有轮回......都是自然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身体突然剧烈抽搐,口中涌出大量鲜血。我惊恐地抱住他,却感到他体内的温度在迅速流失。

“不!坚持住!”我摇晃着他,“小念呢?系统呢?它还在我体内吗?”

程谨言的嘴唇蠕动着,但声音太小我听不清。我俯身将耳朵贴近他的嘴唇,只捕捉到几个断断续续的词:“小心......我......不是......唯一......”

他的身体突然僵直,然后彻底瘫软。我颤抖着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没有呼吸。

21

“不!”我尖叫着摇晃他。

“程谨言!醒醒!你不能死!”

就在这时,我手腕上的黑色印记突然发热,一股熟悉的寒意顺着血管蔓延。黑雾从我皮肤渗出,在面前凝聚成小念的形态,但比之前虚弱许多,几乎透明。

“他还没完全死。”小念的声音微弱,“守门人抓住了他的部分灵魂,但还有救。”

“怎么救?”我急切地问。

小念看向窗外,天色已近黄昏:“找到他的身体。”

“什么?这不就是他的身体。“我突然顿住,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你是说......这不是他真正的身体?”

这怎么可能?

“投影。”小念点头,“为了安全,他从未以真身接近你。这具身体只是容器。”

这个揭露让我大脑空白。

如果连身体都是假的,那程谨言到底是谁?他真正想要什么?

小念似乎读到了我的想法:“我不确定他的全部目的,但在记忆迷宫里......我看到了些东西。”

“看到什么?”

“在所有轮回里......都有一个酷似他的人出现。有时帮我们,有时害我们。”小念的形态稍微稳定了些,“但第47次......那个'青郎'确实试图救你。”

我低头看着程谨言,或者说他的容器逐渐冰冷的身体,做了一个决定:“我们必须找到他的真身。如果守门人抓走了他的部分灵魂,那他就没救了。”

“他的真身现在一定很脆弱。”小念接上我的思路,“问题是去哪找?”

我环顾阁楼,目光落在程谨言带来的金属箱上。打开它,除了仪式用品外,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一看,是一个地址,旁边写着:“最后的安全屋。”

“这里。”我举起纸条给小念看,“他可能在这里。”

小念的表情却变得警惕:“太容易了......像是个陷阱。”

“也许。”我收好纸条,“但我们别无选择。”

我最后看了一眼程谨言的“容器”,然后起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那具本该死亡的躯体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白完全变成了黑色。

“沈......念......”它用扭曲的声音说,“不要去......”

我惊恐地后退,小念立刻挡在我面前:“守门人!他在通过容器说话!”

黑色眼睛的“程谨言”缓缓坐起,关节发出不自然的咔咔声:“轮回必须......重置。”

“不!”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抓起地上的银匕首,“这次我要知道真相!全部真相!”

匕首刺入容器的胸口,它发出非人的尖啸,然后像漏气的气球般迅速干瘪,最终化为一滩黑色粘液。

小念惊讶地看着我:“你......”

“我们走。”

我擦掉匕首上的黏液,“趁守门人还没找到其他方式干涉。”

当我们冲出阁楼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奇怪的是,街道上空无一人,连路灯都熄灭了,只有月光照亮前路。

小念的灵体飘在我身旁,比之前凝实了些:“守门人干扰了这片区域,我们时间不多。”

我握紧写着地址的纸条,向城市另一端跑去。无论等待我的是什么真相,这一次,我决不再逃避。

22

纸条上的地址指向城郊一处老旧的社区。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司机狐疑地打量我:“姑娘,这大半夜的,你确定是这里?”

我点点头付了车费。小区路灯昏暗,几栋上世纪风格的居民楼沉默矗立,墙皮剥落,像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

“感应到什么了吗?”小念的灵体飘在我身旁,比之前凝实了些,但依然半透明。

“没有。”我低声回答,“但感觉很熟悉。”

这种熟悉感让我毛骨悚然。我从未来过这里,却对每一条小路、每一处拐角都有种诡异的既视感,仿佛在梦中见过无数次。

按照地址,我找到了最深处的7号楼3单元。

这不是普通的居民楼,而是一座隐藏在小区深处的独立院落。

青砖灰瓦的中式建筑,门楣上挂着一块无字木匾,两侧石狮子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院门是厚重的木门,没有门铃,只在右侧有个不起眼的掌纹识别器。我鬼使神差地将手掌贴上去,根本没指望它能识别。

“滴”的一声,绿灯亮起。

“它认识你。”小念的声音充满警惕。

木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幽深的庭院。我的心跳如擂鼓,却有种奇怪的安心感,仿佛终于回到了某个久违的地方。

踏入院落的瞬间,身后的门自动关闭。月光被高大的树冠过滤,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主宅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蓝光。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

眼前的景象让我僵在原地。

这不是普通的住宅,而是一个高科技实验室与古老书房的诡异结合体。

左侧墙边排列着各种现代医疗设备,右侧是直通天花板的老式书架,堆满竹简、线装书和皮质笔记本。房间中央,两个圆柱形培养舱发着幽蓝的光。

培养舱里各漂浮着一个人。

左边舱内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赤裸的上身连接着数十条管线,面容与程谨言一模一样。右边舱内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同样酷似程谨言,只是年长了至少五十岁。

“这......这是什么?”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小念飘近培养舱,仔细观察:“克隆技术......混合某种古老灵魂转移术。他们......是同一个灵魂的不同容器。”

我走近年轻版的培养舱,透过玻璃注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他的眼睛猛地睁开。我被吓了一跳,因为我在那人眼里看到瞳仁,只有一片乳白色。

“沈念”声音从舱体内部传出,带着水流的咕噜声,“你不该来的。”

我踉跄后退,撞上了工作台。台面上散落着各种笔记和图纸,最上面是一本翻开的手写日记。我下意识看向那页内容,顿时血液凝固:

“第47次轮回记录:实验体再次选择自我毁灭而非融合。建议在第48次轮回中增强“系统”的存在感,使主体产生依赖。注意:守门人已开始怀疑,必须加快进度。”

“实验体?轮回?”我颤抖着翻看更多页面,“第36次:成功植入虚假记忆,使主体相信系统是自身黑暗面......”

“第22次:调整参数,主体对程谨言投影的信任度提升15%......”

每一页都像一把刀插进我的心脏。这不是什么轮回,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实验!我和小念都是被囚禁的小白鼠!

“念念......”小念的声音充满痛苦,“我们被欺骗了。”

23

就在这时,年迈版的培养舱突然发出警报声,液体迅速排出,舱门滑开。老者咳嗽着醒来,浑浊的眼睛逐渐聚焦到我身上。

“你还是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比预计的早了三小时。”

我抓起工作台上的手术刀指着他:“你是谁?真正的程谨言呢?”

老者艰难地爬出培养舱,赤裸的衰老身躯上满是手术疤痕:“我是程谨言,也是程青山、程无涯、程暮......是我们家族每一代的守望者。”

他颤巍巍地走向一张古董椅子坐下,从旁边小桌拿起一瓶药丸吞下几颗。片刻后,他的呼吸平稳了些,皮肤竟泛起一丝血色。

“灵魂转移术的副作用。”他苦笑道,“每次更换身体,灵魂都会损耗一部分。为了维持完整,不得不......补充。”

“补充什么?”我握刀的手在发抖。

老者或者说程谨言的眼神变得复杂:“最初几代是用牲畜,后来发现......同源灵魂效果最好。”

“同源灵魂。”

我的胃部翻腾,想起那些被守门人称为“违规操作”的行为。

“你......你在猎杀其他轮回中的我?”

“不!”他激动地否认,随即咳嗽起来,“是自愿协议。最初的你......第一世的你,同意参与实验以换取......呵呵......”

“换取什么?”

“换取复仇的机会。”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猛地转身,看到守门人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青铜面具在蓝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他身旁漂浮着一个半透明的影子,是年轻程谨言的灵魂,双目紧闭,似乎处于昏迷状态。

“程谨言!”小念立刻挡在我面前,黑雾暴涨。

守门人一挥手,小念像被无形锁链捆住般动弹不得:“执念实体,安静。现在是真相时刻。”

程谨言老者从椅子上滑跪下来:“大人,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实验马上就要成功了......”

“谎言。”守门人走向我,每步都在地板上留下灰烬脚印,“沈氏女,看仔细。”

他摘下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与程谨言有七分相似的脸,但更加威严古老,右眼处有一道延伸至下巴的狰狞伤疤。

“程无咎,程家先祖,也是千年前背叛你的将军。”守门人的声音不再重叠,变得清晰而沉重,“他为了永生秘密,设计让你灵魂分裂,然后建立这个轮回系统,一代代研究如何窃取分裂灵魂的力量。”

我看向跪地的老者,他不敢与我对视:“一开始,确实如此。但后来我......我们真的想帮你。”

......

24

“用47次轮回的折磨帮我?”我冷笑,手术刀指向培养舱,“用这些克隆体欺骗我?”

“不!你误会了!”

老者挣扎着站起来,“最初的协议是真的!第一世的你自愿参与实验,条件是让我们找到方法复活你在战火中死去的家人!”

这个信息像炸弹般在我脑海中爆开。零碎的记忆碎片突然重组,燃烧的城池、死去的亲人、撕心裂肺的誓言......

守门人冷笑:“半真半假的谎言。程家确实承诺复活沈氏族人,却隐瞒了代价,需要消耗你另一半灵魂的全部能量。”

他挥手召唤出一幅幻象:第一世的我站在血阵中央,程家术士们正在抽取小念的能量,黑雾中传出凄厉的尖叫......

“所以他们一直想消灭我。”小念的声音充满苦涩,“不是为了融合,而是为了掠夺。”

老者程谨言突然扑向工作台,按下某个隐藏按钮。整个实验室瞬间红光闪烁,培养舱中的年轻躯体猛地睁开眼睛,这次是正常的黑色瞳孔。

“启动紧急协议E!”老者大喊,“不惜一切代价完成转移!”

年轻程谨言的培养舱爆裂开来,他赤身裸体地跃出,动作敏捷得不像人类。与此同时,老者像泄气的皮球般迅速干瘪,最后化为一具包着皮的骷髅。

“沈念,听我解释!”年轻程谨言抓起一件白大褂披上,“守门人告诉你的不是全部真相!”

守门人冷哼一声,将昏迷的灵魂投影捏在手中:“程氏子,你的罪证确凿。私自保留轮回记忆,篡改实验参数,欺骗主体与执念实体。最严重的是,你私自将第47次轮回中沈念的部分记忆植入了这次轮回!”

我震惊地看向程谨言:“你......你修改了我的记忆?”

“为了让你有机会摆脱这个循环!”程谨言急切地说,“正常轮回中你根本不记得前尘往事,永远在重复相似的错误!只有这次,我冒险植入了第47次轮回中你最后的觉醒记忆!”

小念挣扎着开口:“念念......他说的可能是真的。第47次轮回最后,你确实想起了部分真相。”

守门人打断她:“不论动机为何,违规必须惩罚。”

他举起程谨言的灵魂投影,“这个灵魂将接受千年囚禁,而第48次轮回——即刻终止。”

“不!”我和程谨言同时喊道。

程谨言扑向房间一角的水晶球:“沈念,记住!真正的敌人不是系统,而是......”

守门人一挥手,程谨言的身体如遭雷击,僵直倒地。

水晶球滚落在地,却没有碎裂,里面浮现出奇怪的画面。

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光丝组成的球形结构,每条光丝上都串着无数小光点,像是一颗宇宙中的珍珠。

“轮回之珠。”小念喃喃道,“我们都在里面。”

25

守门人转向我:“沈氏女,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接受轮回重置,忘记这一切,开始第49次轮回。

第二,第二......”

“第二是什么?”

“第二,与执念实体完全融合,挑战轮回系统本身。”

守门人的独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但警告你,从未有实验体成功过。47次尝试,47次失败。”

我看向小念,她静静回望我,眼中不再有怨恨,只有无尽的悲伤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如果我失败了呢?”

“那么你和执念实体都将彻底消散。”守门人平静地说,“轮回系统会寻找新的实验体。”

程谨言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他挣扎着抬起手,指向书架最高处:“日记......最后一页......”

守门人一脚踩住他的手:“够了!”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抓起手术刀冲向守门人。他轻蔑地挥手想击退我,但刀锋划过他手臂时,竟然带出了一缕灰雾。

“念念!他能被伤害!”小念惊喜地喊道。

守门人震惊地看着手臂上的“伤口”,灰雾不断渗出。

“不可能......凡铁怎能伤到守门人。”

程谨言趁机爬向书架,用最后的力气抽出一本黑色皮面日记扔给我:“快看。”

我接住日记,迅速翻到最后一面。上面只有一行字:

“真正的融合不是吞噬,而是原谅。原谅自己,原谅世界,原谅爱与被爱的可能。”

这句话像闪电劈开我混沌的大脑。

所有记忆碎片终于归位。

千年前的背叛、灵魂的撕裂、无尽的轮回......

核心痛苦从来不是外界伤害,而是我无法原谅自己活了下来,无法原谅世界如此残酷,无法再次敞开心扉去爱。

“我明白了。”泪水模糊了视线,“小念不是我的黑暗面......她是我锁起来的那部分光明。”

守门人恢复镇定,向我走来:“无谓的顿悟。最后一次询问。选择重置还是挑战?”

我擦干眼泪,挺直腰背:“我选择挑战。但不是为了对抗轮回系统。”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自由。”我看向小念,“我们两个的,真正的自由。”

小念的眼中涌出黑色泪水,但这次是喜悦的泪。她飘到我面前,轻轻捧起我的脸:“你终于想起来了。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守门人冷笑:“漂亮话谁都会说。真正的融合需要仪式、咒语、阵法......”

“不。”我打断他,“只需要这个。”

我拥抱了小念。

刹那间,刺目的白光从我们接触点爆发,充满整个房间。守门人惊叫着后退,程谨言虚弱地露出微笑,而我和小念......

我们终于记起了一切。

不是第48次轮回的沈念和系统。 不是第47次自焚的闺秀和恶灵。 而是最初的那个完整的灵魂——沈昭,北方沈氏的独女,爱上敌国将军却遭遇背叛,在城池陷落时因极度痛苦而灵魂分裂的少女。

白光中,我看到小念。

不,是我的另一半灵魂。开始融化,如黑水晶般透亮。没有恐惧,没有抗拒,我敞开心扉接纳她所有的记忆、情感和经历......

千年孤独。 被拒绝的痛苦。 对完整的渴望。 以及......始终不变的爱。

“我原谅自己。”我轻声说,“我原谅这个世界。我愿意再次去爱。”

白光达到顶点时,守门人发出不甘的咆哮,整个实验室开始崩塌。程谨言挣扎着爬到我脚边,将水晶球塞进我手里:

“带它走......这是轮回之珠的投影......找到真正的珠子......就能......”他的话没能说完,守门人一脚将他踢开。

但已经足够了,水晶球中的画面深深刻在我脑海。那个由无数光丝组成的珍珠状结构,悬浮在虚无中的某个地方。

白光吞没了一切。

26

当感官重新工作时,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纯白空间里,没有墙壁,没有天花板,只有无尽的白色向四面八方延伸。

低头看,我的身体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手腕上的黑色印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完整感。

“我们成功了。”脑海中响起小念的声音,但现在已经不再是小念,而是我自己的一部分,“千年之后,我们终于回家了。”

我微笑着点头,然后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悬浮着一颗珍珠大小的光球,与水晶球中显示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璀璨夺目。

轮回之珠。

以及站在它旁边的,一个模糊的人影......

纯白空间中,那颗珍珠大小的光球静静悬浮,散发着柔和的七彩光晕。

站在它旁边的模糊人影逐渐清晰。是个与我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只是气质更加沉静古老,穿着我记忆中那身北方沈氏的嫁衣。

“沈......昭?”我试探着呼唤。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包含着千年岁月沉淀下的悲悯:“是我,也不是我。更准确地说,我是最初的你——那个完整的灵魂。”

我低头看自己发光的手,再看向她:“那我是什么?”

“你是我的一部分。”沈昭轻触轮回之珠,珠子立刻投射出无数光丝,每一条上都串着闪烁的光点,“千年前那场背叛中,我的灵魂被痛苦撕裂成三部分。”

随着她的解释,珠子展示出三个主要光团。

一个是穿着嫁衣的沈昭,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小念的形象。

“主体意识留在了轮回之外。”沈昭指向自己,“而理智与情感被撕裂成两部分,投入轮回系统。你代表理性思考的自我保护,小念代表纯粹的情感与信任。”

这个解释让我心头一震。

所以小念从来不是什么黑暗面,而是我最真实的情感,被割舍的那部分柔软与天真。

“那为什么我们会不断轮回?”小念的声音从我体内传出,现在我们已是一体,但她仍保留着一定的独立意识。

沈昭的表情变得复杂:“最初是为了修复。

程家先祖,那个背叛我的将军。很快发现分裂的灵魂无法提供足够能量。于是他设计了轮回系统,希望通过重复经历让两部分灵魂重新接近。”

“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我接过话,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因为理性部分总是恐惧情感带来的伤害,拒绝重新接纳。”

沈昭点头:“直到这一世。程谨言那个家族最后的后代违背祖训,冒险植入了你第47次轮回的记忆碎片。”

我想起程谨言最后塞给我的水晶球,以及他说的话。他究竟是帮凶还是救赎者?亦或两者都是?

“现在呢?”我直视沈昭,“你现身是为了什么?让我们重新融合,变回完整的你?”

这是最合理的推测,但沈昭却摇了摇头:“不全是。千年过去,你们已经发展出独立的个性与经历。简单的'回归'无异于杀死现在的你们。”

她挥手展示珠内景象,无数时间线上,不同版本的“我”正在做出不同选择。有的接受了小念,有的拒绝,有的同归于尽......

“我需要你们自愿的选择。”沈昭的声音温柔而坚定,“选项一:与我完全融合,你们将不复存在,但完整的沈昭会重生。选项二:挑战我,尝试带着部分力量独立存在。”

非此即彼的选择让我皱眉。

融合意味着放弃自我,挑战则可能导致三方俱伤。就在我犹豫时,体内的小念突然开口:

“有第三种可能吗?平等共存?”

27

沈昭眼前一亮:“理论上存在,但从无先例。三位一体结构极不稳定......”

她的话被一阵剧烈震动打断。纯白空间边缘开始崩塌,露出外面混沌的虚空。沈昭脸色大变:“守门人在破坏空间!他不想让我们达成任何协议!”

“为什么?”

“因为守门人就是程家先祖!”一个熟悉的声音插入。从虚空中浮现出程谨言的灵魂碎片,比之前更加残破,“他一直在阻止真正的融合,好让程家永远控制轮回之珠的力量!”

这个揭露如同一道闪电。沈昭迅速结出一个复杂手印,勉强稳定住空间:“程谨言说得对。守门人——程无咎。他表面上维护轮回秩序,实则在利用我们所有人的痛苦为程家提供永生能量。”

碎片化的记忆突然串联起来。程家那些培养舱、灵魂转移术、历代“程谨言”的延续,全都依赖于轮回之珠的能量供给!

“所以整个轮回系统......”我声音发抖,“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能量农场?”

程谨言痛苦地点头:“我的祖先们确实如此计划。但到我这一代......”他看向沈昭,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感情,“我发现自己无法继续这个骗局。尤其在看到你第47次轮回中宁愿自焚也不屈服时。”

空间再次剧烈震动,裂缝扩大。沈昭咬牙支撑:“没时间了!必须立刻决定!”

三种选择在我脑海中激烈碰撞。融合?挑战?还是尝试前所未有的三位一体?

小念的声音在我心中响起:“念念,记得那本日记的最后一句吗?”

原谅自己,原谅世界,原谅爱与被爱的可能。

这句话像钥匙般打开了我心中的锁。千年的悲剧源于分裂,而真正的疗愈不是消灭任何部分,而是学会包容与共存。

“我选第三种方式。”我坚定地说,“不是融合,不是对抗,而是平等共存。”

沈昭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赞赏:“勇敢的选择。但三位一体需要强大的纽带,否则会因内在矛盾而迅速崩溃。”

纽带......我看向程谨言的灵魂碎片。他仿佛明白了我的想法,露出苦涩的微笑:“需要牺牲,对吗?千年来,程家人欠你们的,或许该由我来偿还。”

“不!”我下意识反对,“已经牺牲够多了!”

程谨言却飘向沈昭:“您知道的,这是唯一方法。一个既属于程家又与你们有深刻连接的灵魂,才能稳定三位一体结构。”

沈昭沉默片刻,缓缓点头:“确实如此。但代价是你的灵魂将永远成为纽带的一部分,无法转世,无法安息。”

“比起千年的谎言,这算得上解脱。”程谨言转向我,残破的灵魂发出最后的光芒,“沈念,请原谅我.....原谅我们家族所做的一切......”

我想阻止,却知道别无选择。程谨言的灵魂如烟花般绽放,化为无数光点缠绕在沈昭、我和小念之间,形成一张闪耀的网。

沈昭伸出手,“握住我,完成仪式!”

我握住她的手,同时感受体内小念的存在。

程谨言灵魂化成的光网将我们三人紧密连接,却没有模糊各自的边界。一种前所未有的完整感涌上心头。

不是被吞噬的消失,而是被理解的包容。

空间彻底崩塌的瞬间,沈昭将轮回之珠按在我胸口:“带着它重生吧。这一次,不再有轮回,不再有宿命,只有你自己选择的道路。”

刺目的白光中,我感到珠子融入心脏,无数时间线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入。

47次轮回中每一次的欢笑与泪水,每一次的相遇与别离,每一次的绝望与希望...全都成为我的一部分,却不再定义我。

最后一刻,沈昭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记住,真正的完整不是没有裂痕,而是让光透过裂缝照进来。”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

28

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窗外,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正穿透云层。

手腕上的黑色印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极细的银线,像是有人用最精细的笔触画下的符文。

“早上好,念念。”小念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既清晰又亲近,像是自己内心的声音,却又保留着微妙的独立性。

“早上好。”我轻声回应,感受着体内第三种存在。沈昭的意识和记忆如同一本随时可以翻阅但不会主导我的书。

病房门被推开,一位护士惊讶地看着我:“沈小姐?您醒了?”

我试着坐起来,身体比想象中轻盈:“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护士急忙过来扶我,“您被送来时生命体征微弱,医生都说可能醒不过来了。”

三天。在纯白空间里仿佛经历了千年,现实中却只有短短三天。

护士按铃叫医生,同时好奇地问:“您一直在说梦话,什么'轮回'、'珠子'......还提到了程谨言医生?”

“程医生?“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在这里吗?”

护士没有丝毫犹豫,自然接话道:“医院确实有位程谨言医生,但他已经请假一周了。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位。”

不管是不是,我现在都无法去证实,转开话题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护士检查完药瓶里的药水,过来帮我调整枕头,“你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但昏迷了这么多天我们也没找到原因,这边还是建议你多住院观察两天。何况你的住院费用都已经预付过了,包括这间VIP病房。“

我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即使灵魂成为了纽带,那个固执的男人还是以他的方式照顾着我。

下午医生再次检查后宣布我奇迹般康复,只需再观察一天就能出院。

当病房终于只剩我一人时,我走到窗前,望着逐渐明亮的天空。

“他还在吗?”小念问。

我感受着灵魂深处那张光网,程谨言的存在如同一缕温暖的微风:“在,也不在。他成了我们之间的桥梁,不再有独立的意识,但......”

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某些特质留了下来。那种固执的守护,那份愧疚与救赎的渴望,都融入了我们三位一体的灵魂结构中。

手机突然震动,是公司助理发来的消息:“沈总监,顾氏集团已完成股权交接,您现在是最大股东。另外,在整理楚总遗物时发现一封给您的信,要送来医院吗?”

我回复同意,然后继续望向窗外。

楚辞......那场未完成的婚礼......现在想来恍如隔世。系统抹杀他的记忆依然清晰,但不再让我痛苦不堪。某种程度上,我甚至感谢他。如果不是他的计划,我不会被逼到绝境,不会发现所有真相。

小念轻笑:“看,你已经开始原谅了。”

是的,原谅。不是遗忘,不是妥协,而是带着伤痕继续前行的勇气。

护士送来了那封信。拆开后,里面只有一行字: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C“

简单的告别,也是新的开始。

我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突然注意到信封背面有个极小的符号——蛇缠绕着剑,程谨言的家族徽记。

这个发现让我微笑。命运的织网如此精妙,每个人的选择都在影响着他人,编织出无法预见的图案。

“接下来去哪?”我自言自语。

脑海中,三个声音同时回答,却和谐如一:

“回家。” “向前。” “活在当下。”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的号码:“帮我安排两件事:第一,成立一个心理健康基金会,以楚辞的名义;第二,预约下周的北城旅行,我想看看千年后的沈氏故地是什么样子。”

挂断电话,我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朝阳。

轮回已经打破,而新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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