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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4-16 22:40:03

精选章节

和顾随闻结婚的第五年,我们拥有了一个孩子。

虽是商业联姻,却也琴瑟和鸣。

我以为,我们会白首不离。

直到。

顾随闻的惊鸿一瞥。

打翻了这一切。

1.

“怎么了?”

察觉到顾随闻的分心,我停下了脚步。

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个摔倒在地的怯弱的女人。

我一怔,“你认识吗?”

回应我的,是急匆匆的脚步。

顾随闻冲上去,将她打横抱起,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未曾看过我一眼。

旁边的销售有些震惊,话音里不免带了些小心翼翼。

“女士,还要继续看吗?”

我点点头,“好啊。”

回过神来,漫不经心地听着讲解,我从记忆里找出来了这个女人。

顾随闻的初恋,温凡。

我曾见过的。

在十六岁的夏季。

彼时,我刚转到这所学校。

桀骜的顾随闻时常出现在我的面前,眉眼锋利,总是带着傲慢的挑剔与打量。

却会在她的面前收敛起所有锋芒,装傻作怪。

纤细的少女声音娇弱,因为少年略沙哑的打趣,白润的小脸挂上红晕。

察觉到我的视线,顾随闻的眼睛看过来时,还盛满了未曾收敛的笑意。

我画过很多的顾随闻,这次,是我没有见过的样子。

再后来,他们拥抱在校园紫藤花长廊下。

我还未萌生的伶仃好感,如烟般消失殆尽。

恰逢父母又给我转学,进入了另一所私立高中。

与他们渐行渐远。

直到数年后,我与顾随闻相逢在相亲宴上。

我们迈入了婚姻的殿堂。

收起思绪,销售站在我的身边,已经安静了好一会儿。

我点了点刚刚展示过的所有商品。

“都要了。”

顾随闻打电话过来,声音有些喑哑,“乔南,我这边还有事,今天不回去了。”

我嗯了一声。

怯弱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过来,“随闻,我没事,你快回家吧。”

“不用。”

那边挂断电话,我身子一软,仰卧在沙发上。

顾母的电话打进来,我按下接听,放在一旁。

“南南,随闻是个心中有数的, 你和他青梅竹马,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好好休息,我呀,还盼着你生下顾家的孙子呢。”

我垂着眼,无意识地应和。

电话挂断,闺蜜方如韵直接杀到家里。

“你和顾随闻怎么回事?没人想着压一下新闻吗?股价波动怎么办?还好我帮你出手了。南南,男人不行可以换,可别耽误了钱。”

我扯动嘴角笑了一下,耳边听她絮叨,低头查看方如韵给我发的图片。

有今天顾随南心疼又焦急抱着温凡向外走的照片,也有十几年前他们在校园里的照片。

“你还记得你转过来前的那个高中吗?温凡跟顾随闻分到了一个班。她成绩不错拿了好几次奖学金,但是顾随闻妈妈觉得她家庭条件一般高考前把两个人拆散了。”

方如韵揽着我,咬牙切齿,“这是郎情妾意,狼狈为奸,旧情复燃。”

我乐不可支地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谢谢了。”

“这有什么。”方如韵笑了一下,“南南,不行咱就离婚,程榭据说快回来了。”

我恍惚了一下。

程榭啊。

我们这些人的婚姻,不过是在圈里挑一个最喜欢的。

曾经我和程榭是。

当时转学后,我进入一所私立高中,认识了方如韵和程榭。

只是几年前程家破产,程伯父和伯母也突逢变故车祸身亡,程榭从那时起,就与我渐行渐远。

后来他变卖资产还了银行债务,出国留学,连句话也没有留给我和方如韵。

不过数年光景,已是物是人非。

我与程榭严格来说并没有恋爱过。

在捅破窗户纸前,他遭受了家庭巨变。

程榭离开后,没有人提起过他,一个失败者,某些场合中,不配出现在胜者的谈资里。

于是,我与顾随闻走入婚姻。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方如韵提起程榭,我有些哭笑不得。

我摇了摇头,“两家利益错综复杂,顾随闻也没什么过错,正如你说的,男人好换钱不好赚,不好离婚。”

顾随闻是半夜回来的。

今天发生的事让我有些思绪不定,睡的并不安稳。

床陷下来的那一刻,我猛地惊醒。

微凉的躯体紧紧抱住我,沾染上我的体温,不一会儿变得温热。

他在我耳边轻声细语,“对不起,今天让你一个人在商场。”

我抬头看向他,暖黄的夜灯照亮男人疲惫的眼睛,他想落下吻来,我往后仰,避了过去。

“她是谁?”

顾随闻静静看着我,“一个朋友。”

我摇摇头,“撒谎。”

他的眼里染上笑意,又带了几分认真,“南南,你吃醋了?”

我默不作声。

顾随闻如往日一般揽住我,我的心里却没有那种踏实的感觉。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女人是谁。

但是,没有人敢挑明。

顾随闻嗓音淡淡,“南南,你不是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吗?她如今过的不好,我心中有愧,帮一把。”

“等她过了这个坎,我们就不会联系了。”

大抵他真的累了,说完就浅浅睡过去。

留我一夜辗转难眠。

电话铃声惊起,我混沌的大脑感到一丝刺痛。

伸手去够,顾随闻的秘书惊慌失措,“顾总,温小姐拔了针,说要出院。”

还在洗漱的顾随闻迈了过来,从我手上夺过去手机,“拦着。”

我的眼前一片清明。

2.

顾随闻手忙脚乱穿好衣服,我慢吞吞走到玄关。

他抱了抱我,在眉间落下一吻,“再睡会,我去看看。”

我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洗漱,吃饭,穿衣,启程赶往医院。

天还尚早,路上没什么车,去到医院时,混乱已被平息。

走到病房门口,就看见顾随闻抱着温凡,手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呢喃,“没事了,没事了。”

顾随闻抬头望向我时,恍惚眉眼与十六岁的少年重合。

他拍温凡脊背的手一顿,旋即猛地站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

护士推车进来,“家属晚上最好是陪床一下,病人身体有亏损,得多养养。”

路过我,“探视的麻烦让让。”

顾随闻一愣,想说什么,温凡细声道,“乔南,你怎么来了?”

“小林打电话的时候我不小心接了,说你要出院,怎么回事?”

“我如今...”她怯怯探了顾随闻一眼,“怕乔南误会,这样不好,还不如早点出院。”

顾随闻眉眼淡淡,“她是我太太,自然与我一样,希望你早点好。”

温凡眼里充满惊喜,“顾太太,真的吗?”

我靠着墙,“是。”

“身体最重要,别的都是无所谓的。”我扬了扬手,“我先走了。”

人忙起来时间就有些不够用了。

方如韵来接机,“你和顾随闻,想怎么办?”

我深深吐了口气,哪怕在国外出差,也能看见国内媒体发的花边新闻。

顾随闻和温凡闹得沸沸扬扬,两个人过往被扒出来,只是顾随闻压了下来。

这一段时间,明里暗里打探消息的朋友加起来能串成一个连。

喝的醉醺醺的方如韵搭着我,“顾随闻想干嘛?一朵红玫瑰一弯白月光吗?”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

“以前还觉得你和顾随闻能走到最后,现在看来,顾随闻也不过尔尔。”

我灌下一杯酒,“我也这么想过。”

方如韵喝多了,我给她置顶的人打了个电话,很快,一个青年急匆匆过来。

她被接走,我拉着我的保镖继续喝。

“乔乔?”

有些故作震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

我眯着眼,酒吧灯光闪烁,认不清眼前的人。

反正不是顾随南。

好像只有一个人这么叫我。

是谁来着?

男人把我抱起来,熟悉的味道侵占我的大脑,我使劲嗅了嗅。

可惜大脑被酒精占据高地,实在想不起来。

他叹了口气,“乔乔受委屈了。”

眼泪无声无息地流淌。

我哪里对不起顾随南?

要他这么在圈里下我的面子?

一路我靠在车窗上,明明灭灭的灯光映照在脸上。

回到家,我瘫在沙发里,拖鞋随意一蹬,光脚踩着地板去倒水。

顾随南拦着我,把我放在沙发上。

“阿姨,去给南南煮醒酒汤。”

他俯下身,语气莫名,“南南,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我觉得有些好笑,拍了拍他的脸,“不认识。”

他要索吻,我偏头躲过去,手指抵在他胸膛上。

“你好脏啊。”

顾随南擎住我的手腕,摩挲了一下,“你还记得程榭吗?顾、太、太。”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桀骜的人站在我面前,眉眼飞扬。

我嘟囔了两句,“顾随南你认识吗?我结婚啦!他和初恋谈恋爱去啦!”

不自觉的,带了点鼻音。

“程榭你怎么才回来啊!”

顾随闻的怒气不知从何而来,他强硬拧住我的下巴,唇舌柔软地滑开嘴唇,渡过来醒酒汤。

一个小时后,我靠在床头,目光有些冷淡地看着眼前的顾随闻。

“温凡呢?”

他坐在床尾,手里夹着一根烟,“南南,不如你先说说为什么回国后,是一个男人把你送回家。”

“喝酒偶遇的。”我说,“顾随闻,你喜欢温凡什么?”

“我不喜欢她。”

“你不喜欢她,你让别人来下我的面子?”我嘲讽地看着他,“所有人都来打探你是不是和初恋情人重归于好。”

“你是我的太太,”他沉默片刻,“我以为,我们两个结婚的原因你我心知肚明。”

“乔南,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是。

五年,他会带着我去山上看星星,会带我出入公司学习金融,会在床笫间温柔呢喃,会随时准备小惊喜。

哪怕是颗石头也该捂热了。

可是我的骄傲不允许我继续喜欢他。

“没有,”我说,“顾随南,我的初恋回来了,你的初恋回来了,我们别将就着过日子了。”

“离婚吧。”

3.

“将就?跟我结婚就是将就?”他反问了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危险,“离婚?离了婚找程榭吗?跟他在一起就不将就了吗?”

“南南,别这么讲。”他死死禁锢住我,“我不想听到这个词。”

那天之后,顾随闻没再回家,照片拍到他深夜出入安置温凡的小区,连新闻都不压了。

顾母打电话过来,语气克制却止不住怒意,“你们两个在胡闹什么?南南,你也不管管他?”

我刷着《顾氏总裁与初恋旧情复燃,陪同逛街》的新闻,随口回,“让温凡管吧。”

顾母在对面哑口无声后一番输出,我挂断电话,看着温凡发过来的照片。

顾随闻在厨房做饭。

温凡:乔南,你要来吃吗?

我觉得有些疲惫,这种疲惫不是感情受挫的茫然,而是情绪上一次次被放弃选择的酸涩。

前往华越的路上,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等红灯的间隙,我反复咀嚼这段婚姻的有名无实,哪怕它看起来光鲜亮丽。

门口的管家认识我,他有些慌张地跟上,“顾太太,您怎么来了?需要给您...”

“让开,”我说,“顾随闻在这儿,我知道,你不用跟他说。”

想了想,我补充,“你不跟他说你这份工作不会丢,但是说了的话你一定会失去这份工作。”

按门铃时,某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里腾的升起。

打开门,顾随闻的眼里划过一丝意外,下意识地要关上门。

我先看到他身上的围裙,又落下,看见他紧握门把手时浮起的青筋。

温凡的声音柔软,“随闻,谁呀?”

我身上的衣衫在过来时被雨淋了一点,匆匆上楼时,起了一点皱褶。

没空打理。

这大概是我唯一能泄露的一点情绪。

顾随闻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举起手机,调到温凡发给我的信息,指了指他的身后,“温凡让我过来的。”

“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顾先生。”

于是,我进门,坐在饭桌前。

顾随闻说再添一道时,被我制止了。

我看向顾随闻,“温凡的事情解决了吗?”

过去的初恋因为不想结婚重新回到了A市,那么恰巧地在商场里工作,又那么恰巧地让顾随闻看见她摔倒的那一面。

顾随闻不答反问,“南南,你是来喊我回家的吗?”

他淡淡道,“温凡已经找到工作了,她很快就会搬出这里。”

我沉默着。

温凡恰逢其时出声,“顾太太,随闻只是可怜我在A市势单力薄,没有居所。”

她咬了咬唇,“如果你为此感到不高兴,我很快就会离开。”

顾随闻点点头,看向我,“事情很快就会解决了,南南。”

我看着面前苍白削瘦的女人,偏过头去。

“我知道了,”语气里有些嘲讽,“年少初恋,现在实在窘迫,顾先生只是比旁人多长了一分怜惜。”

“我没什么可置喙的。”

他嘴角带着一丝愉悦的弧度,“南南,你吃醋了。”

“放心,我们之前是之前,现在没什么,以后更不会有什么。”

他看着我的眼睛,“我说到做到。”

此后几天,顾随闻如之前一般,回到家里。

我们之间回到了相敬如宾的状态,除了我拒绝了他的求欢。

夜里,他在背后抱着我,低低的呢喃落在耳畔。

“南南,你有什么秘密吗?”

我一怔。

“没有。”

他轻轻叹息,“是吗。”

我嗯了一声。

早晨起床的时候头痛欲裂,我往身旁摸去,一片冷然。

下楼的时候,阿姨看着我笑,“夫人,顾总亲自煮了粥。”

我一顿,摸出手机,打电话给顾随闻。

刚想说谢谢,就听见温凡的声音,“随闻,麻烦你了,小米粥很好喝,是我这身子实在不争气...”

“怎么了?”顾随闻问我,“怎么不说话。”

我挂断电话,看向桌上的粥,胃里一片翻江倒海。

想到这个月没来的经期,我挥手,在阿姨错愕的眼神里,把小米粥打翻在地。

4.

没有开车的力气,让家里司机送我去医院。

发烧了。

我拿着药,等着妇产医生的宣判。

有了一个孩子。

出来摸了摸肚子,我抬头,就那么恰好的看见一脸泪痕的女人落在高大挺拔的男人怀中。

顾随闻抬头,视线与我碰上。

我把头一歪,冷淡地错开视线。

顾随闻推开温凡,大步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腕,“南南,你哪里不舒服?”

他有些慌乱,“温凡发烧了,我过来...”

我甩开他的手,“滚开。”

“南南,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自己的妻子生病不知道,反而巴巴地照顾‘怜惜’的初恋吗?顾随闻,你这么有爱心,怎么不去帮其他人呢?”

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

在我最脆弱的时候。

他站在了别人身边。

他慌乱的将手背贴向我的额头,“你发烧了!”

我打掉他的手,定定看了他一会儿。

提起所有的力气。

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顾随闻,你给我滚。”

他黑沉的眼睛落在我身上,我转身想走,太狼狈了,乔南这辈子顺心顺意,却在今日丢了这么大的脸。

只是,刚走几步,就眼前发黑。

“南南!”

5.

醒来时,顾随闻趴在床边,听见我的动静,他缓缓睁开眼睛。

他嘴角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完全不像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样子。

“南南,我们有孩子了。”

我偏过头,他递来插着吸管的水杯。

润了润嗓子,声音还是有些喑哑低沉,“顾随南,孩子我会打掉,我们离婚。”

他的唇角低下去,“南南,这不是一个好笑的笑话。”

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没有开玩笑,顾随南,我不想跟你玩红玫瑰白月光的剧本,也不想知道你喜欢谁,怜惜谁。离婚后你随便玩。旧爱藕断丝连还是从未忘记都随便,我不想你顶着我乔南丈夫的名头给我下面子,让我在圈子里成为一个笑话。”

他沉默了片刻,“小米粥是给你熬的,只是温凡刚好来医院没有吃饭。”

“打住,”我闭上眼,“我没兴趣听你讲你的爱情故事。”

“顾随闻,和平离婚家里财产各自归位或者闹得鱼死网破你选一个。”

他看了我半晌,“南南,你是因为温凡跟我离婚,还是因为——程榭回来了?”

我毫不客气反唇相讥,“顾随闻,我没你那么无耻。”

他的嘴角似有似无掠起一抹笑,“南南,程榭时隔八年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酒吧接你送你回家,你是觉得他回来了,你们可以重续旧缘了吗?”

他抬起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南南,别犯傻了,你已经结婚了。”

“是吗?”我的嘴角染上一丝嘲讽,“顾随闻 你真是心脏看谁都脏。”

顾随闻假装没听见,转身出去找医生。

强烈的憋闷感压在胸口,“顾随闻,我做的最错的事,就是抱着期待与你结婚。”

他停下脚步,“南南,脾气发出来就好了,别伤着自己。”

我闭上眼,过了会儿,门被打开。

“滚。”

“乔南,”温凡走进来,有些怯弱,“对不起,昨天早上是我身体不舒服发烧了,才麻烦的随闻。”

“我已经离开A市太久了,”她叹了口气,“在这里,我只认识随闻,只有他能帮一把我。”

我看着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么拙劣的茶艺怎么没熏跑顾随闻。

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是吗?小林秘书的电话没留给你吗?小林秘书要是手机关机那我现在就给他扣工资,”我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就笑出了声,“你每次在顾随闻面前都喊我乔南,看我的时候要哭不哭的,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看顾随闻的时候,眼里就全是星星和爱了?这么喜欢靠着别人的丈夫的肩膀说你的故事吗?”

顾随闻带着医生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温凡不停地向我道歉。

“温凡,”顾随闻喊她,一脸平静,“出去,别打扰南南休息。”

温凡停下了。

她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顾随闻。

没有得到什么回应,她转身离开病房。

顾随闻提着一个保温盒,医生上前几步给我检查身体,“情绪波动别那么大,有气不要压在心里,退烧了,好好养养吧。”

说完,就离开了病房。

顾随闻看着我,慢慢打开保温盒。

“青菜瘦肉粥,你睡着的时候我做的,小林帮我带了过来。赏脸喝两口,好吗?”

“你现在应该转身追出去看看温凡,毕竟她还生着病。”

他叹了口气,“南南,说话不要夹枪带棒,我以后不会再见温凡了。”

门被忽然撞开,温凡的眼泪砸落在地上。

方如韵提着她的头发,“私人医院也不行啊,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门口偷听了。”

我和顾随闻的一齐看过去,方如韵松手,温凡倔强地看着我,“随闻,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拂。只是我也不是顾太太眼里的小三,不要每次见我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还挺会遣词造句,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南南另眼相待。”

顾随闻看着她走远,看向我,“乔南,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吗?”

“说不见她的是你。”

他不再讲话,只是看我的眼神无比寒凉。

转身,追了出去。

方如韵看着我,“南南,我那天听人说,顾随闻和温凡分开后,温凡高考失利考了所大专,她父母重男轻女没让她读,回小县城打工去了。顾随闻当时已经被押出国了,知道后从三楼跳下去回国来找她。”

她有些踟蹰,我示意她继续说。

“温凡没见他,让他以后好好的。从那以后,顾随闻好像一夜长大,从国外学习金融回来继承公司,然后一直到跟你结婚。”

我点点头,沉默下来,想起温凡在我面前说的话。

她毫不掩饰的恶意与恨意如疯长的蔓草般死死把我缠住,“乔南,我真是太讨厌你了。”

“顾随闻那个时候不会在乎你漂不漂亮,他眼里只有我,可现在,他眼里只有你。”

“你什么都有,有方如韵,有程榭,有爱你的父母,可我不一样,我只有顾随闻,却被他妈妈亲手打碎了。”

温凡说,他们最相爱的时候,曾经一起私奔去大理。

我恍惚间想起来那个十六岁的少年。

眉眼桀骜,个性张扬,不如现在的冷静自持,进退有度。

可那个时候,他有一腔真心。

她看着我,“你说,他会不会离婚?”

我不知道。

但是顾随闻的离去给了我答案。

方如韵叹了口气,“南南,你怎么想?”

“明天就打掉孩子,然后离婚。”

6.

顾随闻再次来到病床前,已经是五天后。

方如韵为了让他没时间来找我,狙击他的公司,放出了大量他与温凡的照片。

他胡子拉碴,眼里布满血丝,脸色难看,说话却带着一丝渴望和祈求。

“南南,我们的孩子呢?”

“打了。”

沉默无声漫延在这个病房。

程榭推门进来,“乔乔,我买了饺子,要吃点儿吗?”

有时候,我真的会因为戏剧的人生笑出来。

比如恰巧的偶遇。

再比如现在的相逢。

顾随闻一点一点如卡壳的机械一般扭头,神色不辨。

他只是大步走过去,拳头一攥,就朝程榭的脸挥去。

程榭蹲下,把饺子放到旁边的陪护椅上,抓住顾随闻往外走去。

我一惊,顾不得医生说的不让受凉,穿上拖鞋就跟出门。

两个人打的难舍难分,我站在一旁,程榭为了躲我,硬生生受了一捶。

我把程榭往身后拉,顾随闻的拳头停在我面前。

他的眼底冰寒一片,“南南,让开。”

我没有动。

周围有病人家属在门后探头探脑地张望,顾随闻放下拳头,“程榭,我记得我警告过你,离我的老婆远一点。”

有意思,这是顾随闻第一次叫我老婆。

我抬脚把程榭踹进病房,“顾随闻,你还说过永远不见温凡呢。”

“我不管你的纠葛,你也少来管我的事。”

程榭的嘴角破了,左眼浮上青色,“前夫哥,谢谢你的成全。”

顾随闻走进来,看着程榭把饺子放到桌板上,过来紧了紧我的被角。

他深吸一口气,“我没见温凡,我是让她尽快搬出华越。”

我点点头,程榭从口袋掏出一叠照片,“哇哦,抱着你痛哭的可能叫温神。”

顾随闻看着照片脸色变了变,“南南,抱歉。”

病房里只有我打开餐盒夹起饺子喂到嘴里的窸窣声音。

顾随闻沉默地站在床角,任由程榭坐着给我递水。

他无意识地转了转左手的婚戒,又一次低声道,“南南,对不起。”

我叹了口气,“顾随南,让我先好好把饭吃完可以吗?”

吃完饭,程榭收拾,默不作声继续坐着。

我看向他,“出去吧。”

这些年的经历并没有磨灭他的傲气,他扯开一个笑,“乔乔...”

“出去吧。”

门被关上,顾随闻的眼眶一点点红了。

“南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一点都不爱温凡。”

“我没有注意到温凡似有似无的试探,是我的错,我不知道她在你面前说的那番话。南南,她对我来说,真的就是一个朋友。”

我想了想,大概是方如韵把病房监控发了过去。

“顾随闻,你真的没有感受到她的试探吗?”我开口,“你只是每次都选择了她。”

可能一开始的相逢是怜惜,后面却是他刻意的游离。

一颗游离的心。

我低低叹息,“顾随闻,多说无益,离婚吧。”

“南南,温凡已经离开华越,她去了H市,不会打扰我们。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可是我心里有刺,”我抬头,认真看着他,“我一想到你的所作所为,我就无比恶心。”

我没给过顾随闻机会吗?

一个随叫随到的电话,一道道菜肴,还有,最后一次的,选择。

他只是笃定我会因为两家纠缠的利益放弃离婚的念头。

可是我的父母不是他的爸爸妈妈。

他们永远在我背后,支持我的所有选择。

顾随闻看我的眼神饱含痛苦,“南南,我真的不知道,你有没有爱过我。”

有没有爱过?

我想到和方如韵在酒吧的谈话。

“你有没有想过,就这样过下去?我们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没有那么多像伯父伯母从一而终的感情。顾随闻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他不会越轨最后一步。”

“是啊,他有责任心,”我抿了口酒,“所以他不会放下温凡。”

“你跟顾随闻说清楚,他肯定不会继续和温凡纠缠。”

“不。”

“南南,爱情不是数学题,写下解后没有步骤,也不是竞赛,必须争个谁先爱上谁。”

我有些失神,顾随南的眼里盛满了小心翼翼。

“南南,我知道你和程榭没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对着我彻底释放你的情绪。”

“讨厌我也好,喜欢我也好,我想感受到,你是在乎我的。”

“我爱你,南南,没有谁比你更重要。”

他蹲下身,清冽的香水味轻轻拥住我。

“不离婚,好不好。”

7.

顾随闻不同意离婚。

我爸妈火速从景蘭打包了我的东西,带着我回家。

晚上,程榭打过来电话。

“搬回家了?”

“嗯。”

“他不同意离婚?”

“是,”我叹了口气,“让温凡来A市,包括在商场遇见,是你设计的吧。”

“啊,这么明显吗。”

“程榭,”我斟酌着语气,“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我们已经不是十八岁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能实现的。你值得更好的。”

“哦。”

我挂断电话。

8.

顾随闻被压着跟我在民政局见面。

已经是深秋,顾随闻的大衣在风里凛冽翻滚,他的身体极速瘦削下来,去年我买给他的衣服如今竟有些穿不住。

他站在民政局门口,“南南,如果我早一点不理睬温凡,是不是你不会离婚?”

我平静地看向他,“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来没有跟你结过婚。”

他的面色迅速苍白下去。

“南南,你不能因为一个人把我判死刑。”

我叹了口气。

“我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判死刑,因为,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温凡的错。”

温凡离开A市去H市,是顾随闻写给他发小的信。

在我决定要打掉孩子的时候,在他为了自家公司焦头烂额的时候,他还是安排好了温凡的一切。

他创造了温凡的未来,把她一辈子呵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他说,这不是爱,他不爱她。

可是这种程度的怜悯,已经超过了爱情。

“但是,你不该在她发信息给我的时候无视她的挑衅,不该在我发烧的时候选择她。”

“你把她的安危置于我之上,你默认了她比我更重要。”

离婚证到手,我把手上的钻戒丢给顾随闻。

“你下意识地觉得她比我更需要你,但是你忘了,我们才是夫妻。”

想了想,我补上,“当然,夫妻是我以为的,或许你一直把我当成战略合作伙伴。”

顾随闻接住戒指,有些慌乱。

“我知道你最爱她的时候从国外回来就是为了见她一面,你们两个的爱情曾经可歌可泣,拍成电视剧都会被网友评价深情。”

“可是,深情背后,不该由我承担。”

顾随闻深吸一口气。

“乔南,你爱过我吗?”

我想了想,“或许,我可能,比你想象的,爱你一点。”

9.

离婚后,我大病一场。

人病了就会倦怠,公司重新交还爸爸,我过上了深居简出的生活。

方如韵和程榭偶尔会喊我出去喝两杯,除此之外,就是顾随闻像老鼠一样出现在我家周围。

不得已,我搬离父母,结果对门还是他。

又是一年春,日光明媚。

枕在午后的阳光中,我闭上眼。

沉沉睡去。

梦里,一会儿是顾随闻桀骜的眉眼,一会儿是程榭玩世不恭的笑容。

真烦,像苍蝇一样。

梦里,一个沙哑的声音一遍遍低喊。

“乔南。”

“乔南!”

门铃响起,我拉开门,顾随闻举着一本素描本,神情急切又悲伤,“南南,画上的人是谁?”

我一怔。

他走进来,向我展示这本被我父母落下的素描本。

里面的少年笑得张扬。

偶尔也有苦恼的皱鼻。

或者,是望向窗外,明暗交错的阴影。

也有,课堂上转笔的漫不经心。

重新追求乔南的这段时间,顾随闻经常在两个人曾经的家里游荡。

偶尔,也会翻找到乔南落下的东西。

他好像渐渐明白,为什么乔南一定要离婚。

因为他的父亲,终于露出可怖的獠牙,从外面领回一个孩子。

他说,这是初恋的儿子,以后,要把他当自己的弟弟。

母亲哭到昏厥,顾随闻把父亲和“白月光之子”赶出家门。

顾随闻不免有些庆幸,乔南的离去。

只是,在翻找书房的时候,这本掉落的画册,让他失了分寸。

顾随闻的眼泪落了下来,言语哽咽,“南南,命运真是一场戏剧。”

我叹了口气,“都过去了。”

“我们结婚的第二年,我意识到,我喜欢上了你。”

他不理会我,只自顾自说,“这种感情让我有些无措,细水长流的爱情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我与温凡的感情太过惊心动魄,那是我反抗父母的叛逆,是我独立人格有行为能力的证明,显得格外珍贵。”

可是。

乔南偶尔的小脾气,沐浴后的香气,早上迷糊的眼睛。

这是不同于和温凡恋爱时的张扬,是他稳重后尝到的一点甜头。

从此,家中的灯火,有了属于他的一盏。

“但是,有次你喝醉了酒,”顾随闻眯起眼,回忆到那一晚。

“你的眼里有星星,看着我的时候眨呀眨,我几乎溺进了那种感情里,可是你哭了出来,你说,你弄丢了一本画册。”

“我觉得好笑,问你很重要吗?”

“很重要,”乔南已经醉地神志不清,“偷偷告诉你,那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哦!”

顾随闻的温柔一寸寸裂开。

他以为,我口中的初恋,是程榭。

他嫉妒地发狂。

他甚至偷偷找到程榭在国外创立的公司,毫不犹豫地加以打击,警告他,乔南已经结婚,是他顾随闻的妻子。

我看着顾随闻,他的眼泪太烫了,我不想感受。

“温凡的能力不足,吴蓑已经辞退了她,我给了她一笔钱,这是我欠她的。她成绩很好,如果不是我妈妈的插手,她本该拥有美好的人生。”

“南南,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如果他早一点找到这本素描本。

如果他早点问清我的初恋。

如果他先在婚姻里低头。

乔南是他的妻子啊,他有什么不可以弯腰的?

我摇摇头,“顾随南,我已经不爱你了。”

顾随南这下真的尝到了什么叫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他颤抖着唇,神色苍白而脆弱,“怎么会呢?”

他们爱对方,却从来没有相爱过。

我又叹了口气,向他张开手,中指上的素戒低调又不失设计感,“我和程榭,在家人的祝福中,已经订婚了。”

只是还没有摆宴。

就在那个,顾随闻毫不犹豫奔向温凡的同一天。

第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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